開了這裡,並且發誓再也不會回來…這也成為我一生的負擔…讓我沒有勇氣再回到故鄉…一直到生命即將走到終點的時候…可是從前的朋友,已經都不在了,我再也沒有機會跟他們說,其實我早就應該放下的,可是我太執著了…”
她喃喃地道:“可是,奶奶那時候…那時候…是逼不得以才和爺爺結婚的…他們並不是存心要背叛您的…”
康雲山苦笑了一下,“是呀,我已經聽你父親說過了…這也許就是人生,也許是我和鳳珍沒有緣分吧?可是好孩子,你真的好象鳳珍,既漂亮又善良,簡直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也使我這個老頭子有了一點奇怪的想法。也許,我和鳳珍因為那個時代因為誤會而沒能實現的願望,卻可以由我們的下一輩來完成。”
曾經期待裡的愛情,落了空,所以才要那血脈相連的子孫後代的身上得以延續。只是,她的地位卻是極為尷尬的…不禁微微蹙起了眉頭。
康雲山看著她彷彿有些不以為然的表情,便解釋道:“我的這個寶貝孫子,讓我給慣壞了,讓他養成了任性又飛揚跋扈的性格,已經快三十歲的人了,其實還是個孩子,一個讓人無法放心的孩子,我真擔心一旦我離開這個人世,誰會在他身邊照顧他…關心他是不是吃飯了,關心他的工作壓力是不是太大了,關心他睡覺是不是又蹬被子了?關心下雨打雷的時候,有沒有人陪在他身邊?因為他爸爸媽媽出事的那一天,他知道訊息的時候,就是一個雷雨天…我擔心著如果一旦有一天自己離開了,卻只剩他一個人孤零零地生活在這個世界上,我真的是放心不下…所以,我一定要在自己離開之前,找到一個可以陪伴他繼續走完之後人生的人…人生裡並不一定都是平平坦坦,也有暴風驟雨…只是,如果當暴風雨來臨的時候,如果能有人陪在身邊,也許應當沒有那麼害怕的…而你,好孩子,你就是那最合適的人選。”
是什麼使那親人之間的愛,漸漸地面目全非,到最後非要以這種決絕而難堪的方式來表達?她應當是能體會這種心情的,可面對著躺在病塌上的老人,面對著那殷殷的信任與期盼,如何能受地起?因為,她根本是個“冒牌貨”。
“那個…爺爺,其實我不是…”話到嘴邊,卻感覺到懷裡的那個人彷彿在輕輕地蠕動著,禁不住低頭望去,幾乎是不能相信的,分明看見那黝黑的臉龐上,卻有流水在蜿蜒。
“康正航…”
他低下頭,悄悄地拭去臉的淚滴,方才離開了她的身體,笑道:“老爺子,你可真能睡。我和董三小姐已經在這裡守了好長時間了…我們的肚子早就餓地咕咕叫了,打算等你起來,一起去吃‘吉祥’餛飩…董三小姐一直在跟我吹噓那裡的豆沙餅如何如何好吃…不過這位小姐的話,總是應當聽半段放半段的…”聲音哽咽著,這樣左顧而言他,卻掩飾不了內心的傷感與驚恐。
她被調侃著,忍不住低聲叫了起來:“康正航…”
康雲山輕輕地咳嗽了一聲,“聽正航這麼說,我也有點想吃了…小丫頭,不知道吉祥送不送外賣,我想吃三鮮餛飩,豆沙餅和涼拌三絲…”
她急忙站起身來,“我去買吧…在醫院後面的那條街上有一間分號…我一會兒就會回來的。”卻突然又附下身去,撿起了跌落塵埃的皮夾,快速地遞到他手裡,方才慌慌張張地奪門而出。
他默默望著皮夾裡展露的笑顏,和她匆匆離去的背影,好一會兒,才道:“老爺子,您又想什麼呢?”
康雲山急忙閉上了眼睛,道:“我什麼也沒看到…什麼也沒想…” 沉思了一會兒,又道“正航,因為這女孩子,你是不是有一點怨爺爺呢?”
時到如今,他還有資格埋怨嗎?於是緩緩地將皮夾放進口袋裡,看著那陷在病床裡越來越虛弱的面孔,不過才短短的幾個小時,卻彷彿在那一瞬間迅速地消瘦下去,瘦地令人心酸,卻無能為力。鎮定了一下情緒,他只搖了搖頭,道:“爺爺,這裡的醫療條件也許有限,我看那些醫生似乎並不是很專業的,不如等過一陣子情況穩定一些了,我送你去美國治療吧?”
康雲山微微一笑,嘆道:“不用了,我很清楚自己的狀況…你也不用太在意…人家都說七十三八十四是一道坎,可是爺爺今年都八十八歲了,也算夠本了,我自己心裡還是很有數的…所以,我才要回到這裡…要是以前,我是萬萬沒有這個勇氣的…爺爺的膽子很小吧?是呀,爺爺不過是個外強中乾的小老頭,一直不敢面對從前的事情,因為總是心懷埋怨,只活一次的人生,她為什麼不能等我?命運為什麼不讓她等我?可是,在生命即將走到終點的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