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散開,他還是一點也不著急地走過來,到了近處,眾人都恭聲道:“沐將軍。”
他微微點頭,看了我一眼,向那侍衛首領低聲問,“什麼事?”
侍衛首領還是很恭敬地微垂著頭,“啟稟將軍,這個宮女不知是哪宮房的,竟然跑到這裡來……”
“她是寧壽宮的宮女。”他淡淡打斷他,“想是去除夕慶禮走錯了地方,我帶她過去,你們繼續去巡視吧。”
“是。”眾人齊刷刷地行了禮,又整齊地往別處去了。
他一語不發地在前面走著,我跟上前去,天氣太冷,我手腳都有些僵硬,漸漸跟不上他。
他永遠都是一襲白衣,比落雪還要乾淨。風雪中的身影筆直挺拔,清淡俊逸。暗暗幽幽的微光下,背影漸遠。
我停下來,佇立原地。他回頭看著我,我也看著他。那一眼遠望,彷彿穿越了百年,恍如隔世。
在這樣的日子,他不會想家,不會煩惱,果然什麼都忘了才是最好。既然我永遠不能再回去,只能留在這裡被命運捉弄,那還為什麼要我留著記憶?也許我也什麼都忘了,忘了那個時空的一切,就不會一直清醒得這麼痛苦了。
他轉身走了回來,看著我一語不發。我也沒有話對他說。就這樣一直沉默。
我本也只是想清靜,那慶禮越熱鬧越喧譁,我就越難受。此刻只聽到風的聲音,就算淒厲,那也是動聽的。
“想家了?”他開口說的第一句話,竟然就往我的痛處刺。他本該是最懂得我的“家”的人,可是他什麼都忘了,他不會知道我所想念的“家”到底是什麼。
我搖頭,眼睛卻越來越模糊,什麼也看不清楚。淚水像一層厚厚的玻璃,擋住了他,也擋住了周圍一切。
“走吧,不要出來久了。”他的聲音好像永遠不會帶著感情,不會有喜怒哀樂,不會有愛怨嗔痴。
我還是搖頭,不想和他說話,討厭他那種好像來自塵世以外的語氣。一眨眼,眼淚滴落,他一瞬變得清楚起來,眉宇間的情愫,是痛?我驀然愣住。
“那你不要亂走。”他平靜地說了這一句,轉身走開了。
不看到他還好,看到他更難過,我心裡藏著所有的事,我知道未來的結局,可是我無法去對任何人說,憋在心裡好難受,他本該是可以聽懂我說話的人,是可以和我說話的人,是可以幫我分擔的人,但他卻忘了他是誰,忘了我是誰。
在這裡,我還是孤身一人。
漫無目的地走,手腳都凍僵了,可是不想回去,久久佇立在茫茫雪地,沒有方向的前路,看不到盡頭。
“陌兒……”身後傳來胤禩焦急的聲音。
我挪著已經麻木的腳轉身,他已到了我面前,一把將我抱進懷裡,急著問,“冷嗎?”
我搖了搖頭,看著他笑,什麼也不問,只是看著他笑。我知道,是沐晨風叫他來找我,那個忘了我,卻仍是最懂我的人,叫他來找我。
“怎麼了?一個人跑出來?”遠處喜慶的燈籠光芒搖曳,忽明忽暗,我還是看清他眼裡帶著一絲責怪。
我淡淡一笑,“沒什麼,覺得那裡太悶了,就出來透口氣。”
今天應該是他很開心的一天,皇上是平易近人的慈父,太后是和藹可親的祖母,兄弟至少也是表面親和的手足。不想因為我那些莫名其妙的原因影響他的心情。所以很開心地笑,可是越想笑得開心,眼淚就越是忍不住流出來。
在他面前,我已經越來越不會偽裝,因為知道他是可以由著我發洩一切情緒的人。
“想家了嗎?”他心疼地看著我,終於還是問出來。
我想搖頭,卻不由自主地點了點頭,“想。”
“傻丫頭,別哭了。”他伸手輕拭著我面上的眼淚,“明日我就讓人接林老爺夫人來京城……”
“他們不是我的家人。”我哭得更傷心,那個冷漠的林老爺,那個勢利的林夫人,怎麼能和我的父母相比?
“陌兒?”他的語氣充滿了疑惑,“那你的家在哪裡?”
“我不知道。”我搖著頭,將頭埋進他懷裡,抽噎道,“我不知道……不知道在這裡有沒有我的家……”
其實我不想哭,但是在這除夕之夜,在這一天,許是特別脆弱,壓抑了兩年的情緒,彷彿流年餘音,一曲傾塌,所有的心酸、委屈,好似江河決堤,傾瀉而出,不可收拾。
“是孟府嗎?”他低沉著聲音問,“那日在晨風府上,你說你是孟清,你曾經也問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