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三說,我一直認為我沒做錯。一直小心翼翼的,結果還是錯了。我讓鬱顏失去了笑容。
鬱顏說,不是。
子三問,那為什麼?
鬱顏卻說,我要走了,你不抱我一下嗎?聽穆東南說,一直不願有人抱你。
子三抬頭,心刺痛得撅然了,她的確一直期待母親能抱她一次,一次也好。此時,鬱顏的神色亦赤誠,她是真心的。
子三忍著悲悸,幾乎是顫然的說,我不要。
鬱顏問,為什麼。
子三忍著淚,說,這樣,你或許會因為欠我一個擁抱,能記得我。
鬱顏心裡被觸動了一下,卻漠然。冷冷的說,沒有什麼話想跟我說嗎?
子三深深的注視她,似要把她看夠。目光卻淺。她拿著鬱顏的照片時,尚能感覺幸福。因她笑得那樣動人。只是那樣一張薄薄的殘缺的紙張,她握在手中,看著入迷,細細咀嚼其中感受。竟是奢幻。
但眼前的人如釋渺茫。子三想問她的真名是否真的叫鬱顏,她可以知道然後記得自己母親的名字。卻說,希望你可以自由。像在赤青村一樣,自由的笑。
鬱顏停住攪水的動作,喝一口。靠著沙發坐著,說,子三,你該恨我的。
子三喃喃的說,我也恨過的,很淺很複雜的恨。也非常的感激。到現在都沒變過的感激。但見到你的第一眼,你靜得像整個世界都把你遺棄。我心生憐惜。第一感覺就想你該得到自由。當時,你還只是我的老師。
鬱顏半響不動,楚楚微微,說,我不想告訴你的——你的確不是我的女兒。
她娓娓續來……我在醫院裡生下的是兒子。並沒有呼吸。我感情上悲痛欲絕。同時,程安的**,學長的欺騙,親戚朋友的冷情,以及自己才十六歲就淪陷至生死慘景。這遭遇讓我綿生出恨。恨自己把學長的戲言當諾言。拿薄情當真情。最恨程安毀了我的一切。
也是情境相助,一個護土看我的孩子死了,出手闊氣。便勸我要了你……因為你鳧弱得很,需要錢。最重要的是你是個女孩。所以你的父親丟下你跑了。
我當時大概是出於報復程安的心理,親自把你送到柳鎮……
這就樣。
鬱顏靜靜看著子三,子三良久不語。默默抱著杯子喝白開水。冰冷冰冷的穿透身體。室內,憂鬱得蒼桑。
子三恍恍的說,這是你離開爸爸的原因?
鬱顏說,穆東南是完美主義者。對女人的要求太清高,自己的承受卻有限。他的目光太深,我無處躲藏……子三,讓我保留最後的尊嚴。
說完,鬱顏依舊漠然站起來,走出淺緣。
子三靜坐著,卻沒有淚。分不清鬱顏這一番話是解剖還是解脫。她只感覺被莫大的惶悚衝散,鬱顏算是她的信念,此時,亦潰碎得轟然,把自己深深埋葬。
到頭來,她還是沒人要。子三這兩個字是有多麼諷刺了?自己竟然從十三歲起就以此為豪。
當時何等氣魄?如今落得如此下場。
子三不知如何走出淺緣,卻依稀記得司機跑上來讓她上車。她說,我一個人走走。
司機便遠遠跟著,然後她便盪盪悠悠的走。繁華街道上,聽不清一點真切的聲音。
然後,不知到了何時何處,但人卻是清醒的。因見到一個明媚的笑容,那個女子真切的笑,天真無邪。她的旁邊是個學生模樣的男孩,隨意坐在地上彈著吉它。女子聽得入神,男子唱得忘我。他的面前放的是一個破碗。
子三愰然失魂,一眨眼,淚就流出來。眼前的女子無端的消失了,男孩還在唱。唱的是維塔斯的《奉獻》。她睜睜的看,眼前出現惟坐在地上彈吉它的模樣。惟似乎抬頭在看她。醉人的眼神。可是,連惟都不要她了……
男孩死盯著子三,詫異極了的目光,甚至帶著些許興奮和悵惘。他在看到子三流淚時難過得分明起來,皺著眉宇間的英氣。喚她,阿衫。
子三矇矓以為幻覺?是KING,她的堂哥哥程諾。然,亦再不是堂哥哥。是誰?連自己是誰都不知道了……
KING只看到子三定在風中,白色的裙子夢幻一般飄著,殘紅色長髮凌亂,神情有訴不清看不見的傷。只感覺她如薄紙般脆弱,似隨風可倒。
一陣強風唰過,子三果真軟了身子,KING敏捷的抱住她。她的淚還在默默流著,喚他,哥。
此時,司機隨即過來了。子三漸而看清KING。已經在車上。司機說,穆太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