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見顏生坐下了,便咧開嘴笑了,露出一排潔白整齊的牙齒,眼眸兒彎彎,竟成了兩道明月。
“公主,不好意思啊,我剛剛聽左了,一時…… ……就脫口而出了。”少年笑著摸了摸自己的後腦,但顏生倒是沒有從他的表情裡讀出一丁點兒的慚愧和抱歉。
顏生不動聲色地挑眉,淡笑道:“無妨,不知閣下是…… ……”
“哦,”少年意味深長地拖拉了一陣音調,方才彎著眼眸接下去道,“我乃大雁祈庭大將軍。”說著,他又讓了讓身子,“這是大雁都尉印折歡,我們既是大雁來的使者,主要任務便是護送公主您安全到達吾國。”
“是你?”當顏生看清華連身邊的人時,她愣了愣,無意識地介面道,“你竟是雁北的都尉。”
“你們還認識?這樣更好了。”華連笑道,顏生這才回過神來,只看著他那一口在黑夜中依舊栩栩生輝的牙,默默唸道讓他去當高露潔牙膏的廣告代言人,高露潔一定收入大增。
“幾月前,在下曾與公主見過面。”印折歡依舊是一身白衣無塵,他的眼睫略略低垂,淡淡道。
“唔…… ……便是下車那幾天識得的嗎?”華連隨意地說道。
“恩。”印折歡還是淡淡的,絢亮的宮燈在從一旁的柱上投撒下來,將他的身影一般隱在黑暗裡,模糊不清;一半勾勒寸縷,明豔冷淡。
顏生的臉有些發黑,三個人一時之間也沉寂了片刻,似是不知道要說些什麼。
華連手中擎著薄玉杯盞,漫不經心地把玩著,突然兀自“啊”了一聲,回過眸子看著顏生笑得純真陽光無害:“聽說公主近期連喪兩位至親,所以我們在貴國又要叨擾一月了。”
他這話一出,若說剛才的氣氛是略略的尷尬,那麼現在,就是僵持了,顏生面無表情地留下一句“吾國必定好生招待”便轉過臉去看臺上人的表演,恰在這時,臺上彈琴之人一曲終了,水袖輕舞,微欠了身子下場,又一曲氣勢磅礴卻不失優雅的曲調響起。
一名雪衣女子慢慢旋入舞臺上,她手中執著劍,淡黃色的劍穗在亮如白晝的宮燈下劃過一道道優美的弧度,因女子在不停地舞動著,隨著曲子的節奏而變換著舞步,身型移動迅敏,袖揮過,腳下似有幻影,女子烏髮隨著動作飛揚著,隱隱可見有什麼晶亮的東西被宮燈折射出絢爛的光輝,卻又瞬間隱去。
驀地,女子半偏轉過腦袋,下顎微仰,燈光投撒在她的側臉上,勾勒出美麗而不失英氣的一張臉來,隱約可見那眸子落了光芒,似有流光溢彩的華美,上好材料的雪色紗衣印上夜色浸染了幾分透明。
顏生本是為了轉移注意力,卻也眯起眼來細細打量起來。
“臺上這位,便是我大雁的七公主,青憐公主。”華連在一旁說道。
顏生挑眉,笑道:“青憐公主怎的也來了?”
“所謂禮尚往來,商央國既然有公主送來和親,我大雁自然不能失了禮儀,自然送來了同為尊貴身份的青憐公主。”
“尊貴…… ……”顏生低聲輕嗤了一下,聲音冷了幾分,“本宮聽你一口一個‘你商央’、‘我大雁’,祈庭大將軍還是太過客氣了點。”
華連輕輕一笑,似是要說什麼,卻傳來一波接著一波的掌聲,原來是那青憐公主舞劍完畢了。
顏生抬眼,就見那女子抱拳站在臺中,刀劍不知何時收回了腰間掛著的鑲金寶鞘中,她站得筆直,黑髮垂落,有被風吹過的凌亂,卻更顯幾分風情。女子臉微仰,唇微微挑著,白皙如瓷的臉龐映著燈光,分外的美麗,那眉宇間,溢著淡淡的驕傲,使得整個人煥發著讓人無法直視的光芒。
“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商央長盛永樂。”女子道,聲音清冷不失柔媚。周圍掌聲更大,似乎要拍壞了手掌。
這就是雁北的人,他們天生就生得白,在雁北那樣一個兩季都下雪的環境下,不論男女,都是格外的白皙,但縱使他們的外表看起來再柔弱,那沉澱在骨血中的好戰卻是掩飾不了的。
更何況,她還是這麼一個…… ……公主呢。
當然,這除了她身邊的那個常年在塞外的祈庭大將軍以外。
顏生也不知道如何形容自己此時的心情,她微微撇開眼,就正瞧上了印折歡。
印折歡一身白衣,他靜靜地坐在那裡,目光微垂,不仔細看都以為他在很認真看著場內,他似乎在想什麼事情,眉間微皺,心事重重的模樣,如同周圍的吵鬧與他無關一般。光影的交疊將他籠罩著,添了幾分別樣的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