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六。四章
次日清晨,顏生剛剛梳洗完畢換了公主裝下樓,就被門口那陣勢給嚇了一跳。
十二臺紅頂金底軟轎將街面給塞滿了,侍衛整齊地站了兩排擋住蜂擁而至看熱鬧的百姓,前面有黑衣的宮人舉著大紅的高牌,上面燙了金色的大字,流蘇飄揚,散散碎碎地直晃悠進了人的心裡。
顏生的第一反應便是趁他們沒有發現自己轉身跑回了二樓,卻又在走廊上碰見了華連,華連一早就穿戴整齊,人模狗樣地站在走廊邊微欠了身笑道:“公主。”
“這是怎麼回事?不是說我要等到一年以後才會出嫁嗎?”
華連站直身子,看向顏生若有所思道:“這是陛下派人前來迎接公主的…… ……莫非,公主不願嫁?”
當然不願嫁。顏生忍不住翻了一個白眼,鬆了一口氣幽幽道:“你們皇帝的排上還真大。”
“是公主您的排場大。”華連微笑。
顏生又想翻白眼了,她忍了忍,笑道:“我不坐那轎子成不?”
“不成。”華連繼續微笑。
顏生臉上的笑容凝固,她伸出一隻手指著華連顫了兩顫,良久,唇邊扯開一抹僵硬的笑:“好,咱坐轎子,坐轎子…… ……”
有人說,商央的天是一潭清淺碧藍的湖水,明淨溫暖而濡軟,商央的天離得自己很近,彷彿出指尖向天劃一劃,就能盪漾出一層又一層明淺的波紋;有人說,雁北的天是高山上的雪水所凝成的冰面,通透蒼茫的藍,廣闊而寒冷,雁北的天離得自己很遠,遠得讓人無法產生去觸控的願望,那蒼穹才高,太遠,而自己,太渺小,太無能。
顏生下轎的時候,就仰頭看著醴宮上空的天,那天大得連她一雙眼都裝不進,遠處巍峨的宮殿層層疊疊,簷角高高翹起,直指蒼穹,似乎要衝破而出,然而卻始終夠不上,深青色的磚瓦疊加得整整齊齊,接天連地烏青色的一片,分不清亭臺樓閣殿園宮傾,似在看著畫中,又似在夢中…… ……
“公主在看什麼?”入宮門前華連已經下馬,他將韁繩遞給宮人,走向顏生,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
“空,宮。”顏生仰著頭回答道。
“公主看出了什麼?”
“沒有。”
“那…… ……公主以為是商央的空、宮好,還是雁北的空、宮好?”
“商央。”
“哦?”華連略一挑眉,笑道,“也對,公主既是商央的,自然喜 歡'炫。書。網'自己的故土。”
“不是啊…… ……”顏生轉過頭看向華連。
華連也轉過頭似笑非笑地看向她。
“這裡的空讓我覺得自己太過無能,無法改變任何事情,太過認命的姿態…… ……況且,況且,”顏生拉開唇淡淡而笑,目光有些飄渺,“商央的皇宮中琉璃為瓦,檀木為柱,本宮…… ……我甚是喜愛,這裡終究太過壓抑。”
華連點點頭,十分同意的樣子,他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又道:“只有覺得自己無能,才會想要變強,琉璃檀木,終究太過脆弱了不是?”
顏生愣了愣,垂下眼睫轉頭看向別處。
印折歡本是提早回宮,現在奉命前來迎接公主。華連見他來了,便招招手隨著宮人離去了。
“公主。”印折歡換上了一身官袍,微欠了身子,略顯卑微的姿態,卻無法遮掩那與生俱來的高貴氣度。
“恩。”顏生轉回腦袋看了印折歡半晌。
印折歡站直身子面無表情道:“請公主隨臣前去武英殿,陛下尚在等候。”
顏生點點頭,印折歡身後跟著的兩名宮人便站到了顏生身後,舉步西行。
廊腰縵回,碧草深深,亭臺樓閣,貝闕珠鏤。底是深青的底,綴,是華貴的綴。過了武英門,只見那漢白玉的圍欄直直繞到了天邊,顏生也無暇去追究它究竟延伸到了何方,隨著印折歡入了英武殿內。
華連這隻陰魂不散的死鬼正坐在殿中與一人聊天。那人著了便服,似是剛剛從宮外回來,一襲紫衣袂角漂浮,那料子端得是上好,在書案上的燭臺映照下頗有幾分流光溢彩的顏色,那人頭髮綰著,黑如墨汁,流下雪膚,一雙桃花眼微微挑起,濃麗妖豔。
此人就是傳說中手段狠辣,天縱之才,用情專一的祁桓帝?顏生愕然。
“臣參見皇上。”印折歡出聲道。
顏生這才反應過來,行了禮。
即墨宿尋靠在板凳上,打量了一眼二人,方才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