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陳莫年緩緩地把頭轉過來,他拿著一盞紫砂壺,上好的質地,襯得男人的面板更加白皙——甚至可以說是慘白。
陳言忍不住吸了一口冷氣。
在角落裡,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正直勾勾地盯著自己,那是一個孩子,唇紅齒白,黑髮如檀木一般光滑漂亮。
“這是你弟弟。”
陳莫年下垂著眼睛,朝著茶盞吹了一口氣,男人黑色的碎髮從前額垂下來,遮住了大半張的臉。
陳言的面前彷彿多出了一層若有似無的霧氣,然後他看到那個有些面熟的男孩子,走到他的面前。
“你說,叫什麼好呢?”
陳言的手指尖,微微一顫。
“要不……就叫陳默吧,少說些話……總是好的。”
陳莫年像是想到了什麼一樣,勾起了嘴角,然後他的目光直直地看向還呆愣在一邊彷彿沒有任何自覺的陳言。
低低地重複了一遍。
“這是你弟弟,好好照顧著。”
陳言當然知道,面前這個漂亮的孩子,就是自己的弟弟。
但是陳言的記憶中,卻是絕對沒有這麼一茬事兒的,就連陳默,他也是在很後來才見到的。
絕對不是現在。
“爸,我當然會照顧我弟弟。”
陳言的聲音有些乾澀,房間裡面詭異的氣氛幾乎讓他窒息,他想伸出手去摸摸陳默的腦袋,卻又在半途停了下來。
因為正好在這個時候,陳默抬起頭看他,眼睛微微眯起,眼底裡有一絲莫名的流光閃過,像是黑夜中閃爍著的璀璨星子。
陳家,沒有一個天真的孩子。
就連十歲的孩子,也是這樣。
“聽說你前幾日病了?”
陳莫年彷彿一點都沒有注意到面前兩兄弟詭異的氣場,只是一個人兀自地說著,一雙眼睛像鷹一樣掃過來。
黑色的綢緞覆蓋在他的身上,更是襯得面板白皙如紙。
“現在都好了。”
陳言低下頭慢慢應答著,旁邊站著的小男孩忽然朝著他咧了一下嘴……
陳言的心頭一跳。
對於這個弟弟,他的記憶中就是這樣的——對人情極度的淡薄,或許陳梓說得對——
“我要是今天不殺了他,那麼以後遭殃的,就是我們了。”
“……這樣麼?”
陳莫年微微抬了一下手,然後彷彿是極其不經意一樣開口說:“你哥哥也快來了罷,他一到你就叫他來見我。”
“是的……父親。”
陳言只想從這個壓抑到極點的房間裡走出去,誰知道剛剛朝著他笑的陳默忽然又伸出手,扯住了陳言的衣角……
他低低地喚了一聲。
“哥哥……”
那是稚嫩的童音,劃破凝滯的空氣,卻又留下一地厚重的白。
陳言只覺得後背一緊,接著就聽到坐在上面的陳莫年忽然冷哼了一聲。
“他對你到是親厚。”
“……”陳言一瞬間不知道應該答些什麼,上輩子陳莫年對自己是極其不重視的,沒想到這輩子一活過來,就要面對這樣的場景。
可是他又清楚地明白,面前的兩個人,都將在十年以後,變成兩具屍體。
……但是無論如何。
陳言的目光落到了那隻還攥著自己衣角的小手上。
他要保全他的弟弟。
門忽然又被推開,發出刺耳的吱嘎的響聲,陳言的眉頭一跳,這麼不怕死的人……在他的記憶中也只有……可是……
果然,當陳言轉過頭去的時候,就看到了一雙琥珀色的眸子,上挑的桃花眼。
那雙眼睛彷彿在看到自己的時候,微微頓了一下,然後又很快移開,快到讓陳言幾乎以為是錯覺。
陳言上輩子,一直覺得,陳莫年對自己不親的原因,是因為自己太過木訥。
而陳莫年對陳梓不親的原因……明眼人都能看出來。
陳莫年一直在懷疑,陳梓到底,是不是他親生的。
說那五官像,可是仔細看,卻又是一點都不像的,就連脾氣秉性,也沒有一項是合得來的。
陳梓的母親是陳莫年的明媒正娶的妻子,早年陳莫年的發跡,鬼都知道,其實是沾了陳梓母親嫁妝的福。
但是陳梓的母親,天性水性楊花,甚至有下人傳言說,陳梓母親其實是被陳莫年活活掐死的,因為她在外面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