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著雨,她走進浴室,看著鏡中的自己,不知道該怎麼打扮。
衣櫥裡大多是T恤和牛仔褲,連一條像樣的裙子也沒有,鞋子都是粗重的中性款式,揹包是又大又耐磨的那種,因為很方便擺放各種照相器材。首飾、化妝品、配飾……全都沒有,她忽然欲哭無淚,這樣的她,跟項嶼身邊的那些光鮮的女孩比起來……的確是個怪物吧?
就在她兀自發呆的時候,門鈴響起,她收回思緒,赤著腳去開門。她的生活很簡單,簡單得出奇,所以會來按她門鈴的人,也只有一個。
開啟門,項嶼果然就站在那裡,只不過,不是平時那個神采奕奕的他。
臉色很差,嘴唇乾涸,襯衫歪歪扭扭地套在身上,然後給了她一個有氣無力的微笑……
可是那個微笑,就這樣突然擊中了她。
“你……怎麼了……”她木訥地問。
“我可能發燒了,”說完,他低下頭,把滾燙的額頭抵在她的額前,“我想喝你煮的綠豆湯……”
子默覺得自己的腦袋彷彿也要跟著燒起來,於是連忙扶著他躺到她的床上,把空調的溫度調高,用厚厚的被子包裹住他,然後就呆呆地站在床邊,不知道該怎麼辦。
她忽然想起客廳的櫃子裡有一些藥,奔出去,翻箱倒櫃地找出退燒藥,又去廚房倒了杯水,坐到床邊喂他吃下去。
項嶼英俊的臉龐此時顯得蒼白無力,他閉著眼睛,輕蹙眉頭,呼吸沉重。
她坐著,凝視著他的臉,儘管已經看了很多年,儘管看著他從少年漸漸蛻變為充滿魅力的男人,然而每一次把目光投向他的時候,都能真切地感受到自己的心跳。
一種無力感從她心臟中央蔓延開來,她覺得自己不瞭解他,越來越不瞭解他,每當她想要靠近的時候他都會不著痕跡地閃躲,可是當她想要退縮的時候,他又不斷地進攻,直到她無奈地投降。
別人的愛情是甜蜜、是痛苦、是刻骨銘心、或是隨風而去,她的愛情,卻是一場拉據戰,沒有理由也看不到終點,有的只是若即若離的不安,以及常常出現在她夢裡的他的微笑。
她低下頭,看著自己的雙手,再堅強的怪物,也會有疲憊的時候吧……
她抹去他額上的汗水,起身打算去廚房找出那包上個星期才剛買的綠豆,可是手腕卻被人抓住了——
“別走……”項嶼半睜著眼睛,睫毛閃動著,輕聲說,“獅子,別走……”
子默的心,忽然平靜下來,彷彿此時此刻,她要做的,只是靜靜地陪在他身邊。
項嶼又閉上眼睛,呼吸聲變得沉重,臉色儘管還是那麼蒼白,神情卻很平和。
她低下頭看著自己的手,他抓得那麼緊,就好像……從來沒有放開過。
【雙魚】
二(上)
項嶼被一陣雨聲吵醒,原本燥熱的身體此時漸漸舒坦下來,他微睜開眼睛,愣了一會兒才想起自己是在“獅子”的房間。
燒已經退了,卻覺得口乾舌燥,他翻了個身,床頭櫃上有一碗綠豆湯,他坐起身喝了一口,綠豆是糯糯的,一嚼就碎,湯裡混合著桂花和冰糖的味道——是他最喜歡的味道——只有施子默才煮得出來的味道。
房間裡一片安靜,他猜想,那傢伙大概是出去了。窗外的雨聲時大時小,朦朦朧朧;他不喜歡雨天,因為記憶中,凡是不好的事,都發生在雨天。
七歲那一年,媽媽就是在這樣一個下著雨的夏日午後,撇下他和項峰,不告而別。她說要出去買東西,卻遲遲沒有走,他走到廚房,媽媽正蹲在地上發抖,臉上都是淚水。
他怔怔地站著,不知道該做些什麼,媽媽轉過頭來看著他,說:“嶼……媽媽沒辦法再跟你一起生活下去了,我會瘋的……”
說完,媽媽起身拿起揹包,衝了出去,連傘也沒有帶。
小小的他並不知道那句話的意思,可是卻牢牢地記住了。後來他才知道,媽媽自從生下他之後,就患了憂鬱症,所以很少笑,也很少跟兩兄弟說話。再後來,他只見過媽媽一面,是在她離家出走的十年之後,她還是沒什麼笑容,眼裡滿是愧疚。他想說服自己別在意,只是每一次想起這件事的時候,心裡總是有一種莫名的難受。
還有另一件不好的事……也是發生在雨天。
門口有開鎖的聲音,打斷了他的思緒,子默提著袋子進來,把傘放進浴缸,經過房門口的時候看到他已經坐起來,就木訥地說一句:“啊,你醒了……”
項嶼露出一個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