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兄弟愣頭愣腦地扭頭,只見江秋白還歪在桌上,他自知再裝死便躲不過了,裝醉地大手一揮,一疊碗砸落在地,噼裡啪啦地一頓亂濺之後,只聽他低聲咕噥道:“再來!”
丁全盛:“摔……摔碗酒?”
“屁!裝醉呢,揍他。”孟仁義拎著拳頭就要揍人。
這時木梯傳來沉重的長靴橐橐之音,幾兄弟一同望去,只見曲紅綃右手扣著彎刀,在孟仁義揮拳之際,刀已出鞘,利落地猶如一束破雲天光,直晃晃地插入孟仁義眼中,對方攜帶兵刃,勢如驚雷,孟仁義不敢直面相碰,手腕被輕巧地一劃,但聽見一陣裂帛之音,孟仁義驚恐地收回了手。
再看時,醉鬼已經被紅衣女子托住了腰。
孟仁義失去了一條腿,又與失去了一隻胳膊的丁全盛朝夕相處,聽他日常抱怨,對自己的這一雙肉掌十分看重,方才險些沒保住手臂,他驚駭得面如土色,對方的刀法,恐怕不在忽孛之下。
江秋白腦袋沉沉,還在裝醉,身子像一團軟泥直往地上攤,曲紅綃一手拎著男人,一手按著彎刀,心裡恨他些許小事便出來買醉,但幸好不是去青樓,她方才險些提著銀刀闖入了陳留最大的花樓。
孟仁義捂著受傷的那隻手臂,只是手腕背面割裂了一小條口子,沒傷到動脈,連血都沒流多少,他便知道對方已容情了,緩緩道:“曲將軍,事有誤會。”
曲紅綃冷然道:“沒有誤會。孟將軍起了酒興要打人我不管,但這個人,我說不許動,就沒人可以動他。”
“……”好、好護短。
柏青之所以當著江秋白的面與兩個兄弟那些話,一來是顧著江秋白醉著,二來,江秋白是世子的直系屬下,這些事教他知道了也不打緊,但他剛才踩的那一腳,明顯是有意敲打自己,不許動歪念頭。
他一定會回去稟報世子此事。要擱以前,柏青一定會聽容恪的話,但時過境遷,時也命也,他成了陳留統兵點將的將軍,而世子被剝奪了實權,說到底,如今的他也已經不懼世子,更何況他的舉動也是為了給世子出氣。
柏青不覺自己有錯,也不會因為容恪幾句不同意便最終反水。
他笑了笑,衝曲紅綃比劃了一個“請”的姿態,“曲將軍,江先鋒喝醉了,不如你帶著他先回侯府歇息。”
男人喝醉了,一身酒氣,曲紅綃雖時而小酌,但不愛飲烈酒,被燻得直蹙娥眉,拎著他衝柏青告了辭,便轉頭走了。
孟仁義還握著手腕,照著曲紅綃的背影道:“真是厲害潑辣的一個小女子,難怪江秋白都鎮不住他。”
以往孟仁義還在軍中做副將時,江秋白便與他數次交鋒了,深深地讓他明白到了什麼叫做後生可畏。而這個曲紅綃更是,刀勢凌厲,峻峭逼人。
柏青看了眼一桌的酒罈,和一地的酒碗,不覺心中微寒。
曲紅綃一個人便可以施展輕功踏雪無痕地回府,但帶著一個沉重的男人,再快的腳程也不得不因此而耽擱下來,拎著她穿過侯府後巷時,男人忍不住了,一把推開她,跑過去扶著牆根開始吐。
這種當壚酒的後勁極大,喝幾口就會上頭,江秋白當時也是驢踢了腦袋,就想著買醉,問店小二要了他們店裡最貴的幾壇二十年陳釀,想著曲紅綃那幾句話,就著下酒,三杯兩盞的,就醉了。
江秋白扶著青牆嘔吐不止,曲紅綃蹙著眉,握著彎刀在一旁等他吐完。
冬日的屋簷滴水成冰,青牆也冷,江秋白吐到胃裡連酸水都冒不出來了,抵著陰冷潮溼的灰牆,大口喘著氣靠著。
雪漸漸小了些,只剩零星的幾朵還在飄搖。
曲紅綃凝眉,問:“吐完了?”
江秋白點頭,目光迷離,說不出是苦澀還是感動,他以為曲紅綃就會像三個時辰之前說完一堆讓他難過的話,就將他晾在一旁走了,沒想到她卻冒著大雪出來尋自己。可是他沒法說服自己曲紅綃說的那些話不存在,也沒辦法漠視曲紅綃心裡想著世子的時候遠比想著他要多。
曲紅綃要上前,他伸掌阻住她往前的趨勢,不留神胃裡又是一股酸意,折騰得奇經八脈沒有一處是舒坦的,江秋白抓著牆,苦著臉道:“我是個沒氣量沒胸襟沒本事還沒腦子的人,但是至少,你說的每一句話我都聽進去了,拿本子,拿心都記著,我時刻揣在懷裡捂著,捂熱了,我想著掏出來給你看,可你總是過後就忘,對我說過的話,做過的事,你都不記得。”
有一次,他趁著休沐,約她去上京的瀛洲島外賞花賞月,但那一晚,曲紅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