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吧。”信長答應道,右手一指下首,示意我坐過去,擔任禮見之責。
我雙手撐著地面,移到右側方端正的坐好。然後,一臉圓潤的德川家康走了進來,坐下給信長見禮:“家康前來覲見兄長。如今義昭公順利繼任將軍之位,兄長上洛大業完成,真是可喜可賀”
“家康啊,見外的話就不必說了。有什麼事情,就直接提出來吧”
“是,”德川家康略一低頭,“敢問兄長,近日是否要前去覲見新任公方,拜領管領代之職呢?”
的確,按照慣例,地方實力大名上洛,就是擔任管領代之職,和管領一起為幕府代理畿內事務。如大內義興、三好長慶、六角定賴都是。當然,管領和管領代之間如何協調,那就是他倆的事了,有像細川高國和大內義興那樣合作愉快的,也有像三好長慶、細川晴元那樣反目成仇的。
對於這個問題,信長卻沒有顯示出多大的興趣。
“唔……”信長含糊的應了一聲,“請繼續說。”
“那麼,既然重立了幕府,是否該對狂悖之徒施以懲戒呢?”
“你指的是?”
“是今川家”德川家康深施一禮,“當年的今川義元,無名無份,便敢私自上洛,以致擾亂地方,實在是狂悖之極,天下間無不側目。兄長與在下,皆曾受其逼迫,如今是否該奏請朝廷和幕府,將今川家定為朝敵,號召諸大名共同討伐呢?”
我明白了,德川家已經和武田家達成協議,準備瓜分今川家。但是,德川家與今川家乃是仇敵,若要出兵的話,根本不需要再找什麼名義。倒是武田家,由於和今川家是同盟和親緣關係,如果擅自背盟相攻,就是大大的不義之舉,不僅信義大失,家中說不定也會因此而發生爭執,如北條家這樣和兩家共同締盟的大名,更可以有理由和名份干涉武田家的行動。
所以,這個提議多半是出於武田家。
這算是比較明顯的事情,我既然能看出,信長自然也能看出來。可是,德川家康不是這麼笨的人啊?居然會冒著引起信長猜疑的風險,替武田家火中取栗?
我忍不住輕輕的搖了搖頭。抬頭望向信長,他果然是起了疑慮,一雙眼睛緊緊的盯在了德川家康的臉上。
“竹千代,”信長換回了他的小名,“這不是你的意思吧?是否在替什麼人傳話啊?”
“兄長為什麼會這樣認為?”德川家康反問。
“這不是很明顯的事情麼?”信長哈哈一笑,“你要對今川家動手,國仇家仇就是現成的名份啊”
“兄長此言甚是。”德川家康讚歎一聲,卻避開了信長前面的問題。
“說吧,是武田家還是北條家?”信長繼續問道。
“這個……”德川家康沉默了一下,忽然笑了起來,“這有什麼關係呢?反正,我家康的話確實是帶到了。”
“哈哈,不錯”信長也笑了起來,“總之謝謝你了,家康”
“不敢,我家康只是做了承諾的事情。”德川家康躬身一禮,“兄長思慮周密,實在令人佩服”
“你倒是個厚道人,”信長讚了一句,話題一轉,“但是,我認為,現在並不是進攻今川家的上好時機……以你家目前的實力,並不能和武田、北條家分庭抗禮,而我目前初定畿內,也無法抽出兵力幫助你家。這樣的話,達成進攻今川的同盟,你家只會淪為陪襯角色,無法獲得太大的實惠,實在是無益之舉啊”
“是。兄長的話,我家康明白了。那麼就此告辭。”雖然要求被拒,德川家康並沒有顯出沮喪的神情。他向信長施了一禮,起身出了房間。
等到家康離開,信長沉吟著問道:“宣景,你怎麼看?”
怎麼看?是這件事,還是德川家康這個人?如果是德川家康這個人,我只能說他不僅是一頭烏龜(為什麼是一頭?萬年巨龜麼?),而且還是一隻狸貓。他不僅向信長通報了東方有變、甲相越同盟可能破滅的訊息,而且還在信長心中贏得了忠厚的印象——要說信長,並不是容易糊弄的人,但是德川家康算是比較高明瞭,而信長呢,又向來懶得去考慮別人的想法,只是由著自己的性子行事,從小就是這樣。
是說這件事的話,那很明顯了,武田家即將對今川家動手。然而,正如前面所說的那樣,今川和武田家是同盟。武田信玄是今川氏真的親舅舅,武田家的嫡子義信,娶的又是今川義元的嫡女,同時背棄盟約和親緣,絕對是極為不智的事情。只不過,信玄此人本來就是重利輕義之人,可能是被信長這麼容易就上洛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