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三叔聞訊趕來,他暗中觀察著周小舅的模樣,眉頭微蹙,沈今竹覺得有異樣,問道:“如何?此人是真是假?”
沈三叔說道:“我最後一次看到周小舅,是在你母親的葬禮上,當時你曾外祖父和外祖父都在京城做官,周小舅還是個沒有娶妻的十四歲少年人,他陪伴著你外祖母來金陵奔喪,如今他已經是中年人了,又剃頭做和尚打扮,相貌變化實在太大了,我不能確定此人身份的真假。”
“不過——”沈三爺回憶道:“你周小舅天生異相,左腳腳趾只有四根,找機會看看他的左腳便知道了。”
“這個嘛。”沈今竹說道:“包在我身上。”於是中午周小舅喝了沈今竹加了料的茶水,美美的睡了個午覺,醒來時發現自己在應天府牢房裡,而且是被一盆冷水潑醒的,衙役們將其拖到大堂處,對堂上端坐的官員說道:“白推官,把這個冒認親戚的人帶過來了。”
聽到冒認親戚四個字,和尚心道不好,被戳穿身份了!堂上的白推官驚堂木一拍,說道:“下跪何人?報上名來!”
和尚還抱著一絲僥倖,抖抖索索說道:“小人南直隸紹興周瑾,在靈隱寺出過家,現在還俗來金陵投親的,小人的親戚是烏衣巷沈家,姐夫正是以前的南直隸沈解元,小人的外甥女是——”
“大膽狂徒!死到臨頭還敢狡辯!”白推官看起來年紀輕輕,長的斯文俊秀,鐵著一張臉還挺有官威的,他扔下一根竹籤,說道:“來人啦,重打十板子。”
這白推官不是別人,正是沈今竹的前任姐夫白灝,他考中進士後落選了翰林庶吉士,分到金陵當了從七品的推官,今日恰好是他當值。下午沈三爺和沈今竹將和尚以冒認親戚、詐騙錢財的罪名將和尚送到了應天府衙門,這個和尚昏迷不醒,身上又沒有傷,看見前任小姨子一臉的殺氣,白灝心知肚明和尚肯定招了這個金陵悍女的道,沒有當場戳破,將其簽收畫押,還命人澆冰水弄醒了和尚趕緊提審,就當是看在前妻沈三離還有好朋友沈義然的面子上,幫沈家一個小忙。
公堂旁邊有一架屏風,屏風後面坐著沈今竹,沈三爺坐在外頭的太師椅上——他是花錢買了官身,可以見官不跪的。十板子將和尚打的皮開肉綻,還死撐著不肯認,沈三爺冷冷說道:“一派胡言,我侄女的舅舅確實姓周,紹興人氏,可是周家舅舅左腳天生六指,你只有五個,可見是冒名頂替訛詐錢財了!”
那和尚聽了,趕緊辨道:“大水衝了龍王廟,一家人不認識一家人啊,我卻是天生六指,後來家人幾乎死絕了,看相的說我腳趾頭生有異相,克父母妻子,便狠狠心找郎中切斷了一根,就變成了五指。”
屏風後面的沈今竹差點笑出聲來,這個騙子還真不禁詐,周小舅明明是天生四指,沈三叔故意說六指,就是為了詐一詐他的。
白灝聽了,驚堂木一拍,說道:“你果然是個騙子,周小舅是天生四指,來人啦,掌嘴二十,看他招不招!”
衙役拿著木牌扇耳光,牙齒和著鮮血飛濺,打到第八下時就招認了。原來這個和尚和周小舅還真有些淵源。周家數代單傳,周小舅小時候也時常生病,那時周老爺子任杭州府尹時,在靈隱寺為周小舅捐了一個替身兒,代替周小舅出家。這個小沙彌長大後當了和尚,因品行不端,在寺裡勾引良家婦女,被奪了度牒,趕出寺廟。但是此人自幼熟讀佛經,也懂得看人臉色,在外頭扮作和尚四處招搖撞騙,偶爾途徑紹興,聽到了周家一家幾乎死絕,么兒失蹤的訊息,心下頓時起了貪戀,他小時候在靈隱寺出家時,周家人時常去燒香拜佛,因此很瞭解周家諸人的相貌和秉性,心想沈家人和周家人好多年都不來往,他何不扮作周小舅去騙一筆銀子?橫豎沈家有的是錢。
和尚到了金陵,打聽到沈家二房去了海澄,只有一個從商的小姐在家,更是驚喜萬分,覺得天助我也!樂顛顛的去找沈今竹表明身份,豈料對方年紀雖小,卻是沈家最不好糊弄的人,被識破了騙術,投進了應天府大牢。
招供畫押,白推官利索給這個騙子判了流放到西北充軍,審問結束後,沈今竹回到隆恩店,曹核笑道:“你周圍就是個是非窩,啥事都能被你遇上。”
沈今竹苦笑道:“我已經習慣了,似乎從八歲進瞻園開始,嗯,不對,是在三叔家的拂柳山莊做了一個怪夢開始,就一直是非不斷,還真是邪門了。”
“哦?”曹核饒有興致的問道:“什麼夢?莫非是南柯太守那樣高官厚祿的黃粱一夢?”
沈今竹搖搖頭,“記不太清了,好像是金陵城破,血流成河,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