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間人人自危; 大家全都躲著他; 別以為做的活兒見不得光那些牢頭背地裡就不議論人了,謠言越傳越離譜。
有人說“瘋駝子”剛上任第一天,就叫把牢裡最俊的一個犯人吊起來; 腳底板抹了蜜,放了上百隻螞蟻上去,將人折騰得生不如死,他根本不想聽犯人招供; 討饒也沒用,那人一邊笑一邊還得給他背詩,背得慢了“瘋駝子”就把蜂蜜往對方身上刷; 戲稱這叫“螞蟻上樹”。
最後那犯人被放下來的時候渾身浮腫,臉大了三圈; 看上去跟豬頭似的。
還有人說“瘋駝子”為折騰共事的牢頭們,硬是給大夥都換了飯菜。不管你是喜歡吃葷還是吃素; 往後在牢裡就只能吃豬大油拌飯,哪頓飯不吃完一碗白花花的豬大油他就翻臉。這東西香歸香,可吃多了它膩啊; 未過兩天,大家都覺著腰圍見長,此人用心之險惡簡直令人髮指。
李克明手下的牢頭們多是經多見廣的狠角色,當初刑街黑牢都見識過了,但“瘋駝子”老是整這麼些稀奇古怪的事情出來,不分敵我,殺傷力實在太大了。
很快別說李克明那裡,連養傷李祺都聽到了風聲。
他對此深信不疑,覺著不但“瘋駝子”如此,就連那位舒窈姑娘,別看她自己長得貌若天仙,其實對長得好的男子亦是懷著隱秘的仇視。
自己毀容前後截然不同的待遇就是明證。
李祺臉上的傷已經結痂了,想褪去疤痕很難,看過不少大夫之後,李祺也知道,自己這張醜陋的臉已成定局。
別說,瘋駝子這麼能折騰,他心裡好受多了。
老躲著不見人也不是事兒,李祺想要重新獲得景國公父子的重用,想了一番說辭,來見李克明。
李克明這些天正暗自籌措兩件事,一件是對付費長雍,眼下看來進行得頗順利,相關人等齊心協力,就連正在永州北部帶兵同密州軍交戰的平南王都贊同此事,寫密信稱會大力支援。
李氏父子聯合了大學士陳華舟的人,悄悄扣下部分要送去戰場的軍糧,奏請皇帝暫緩修建石安行宮,將從京裡帶出來的大量金銀先用來購買糧食,以解軍前燃眉之急。
皇帝雖然不怎麼情願,卻知道平南王司徒翰是自己最大的依仗,這位戰神若是萬一有個什麼閃失,杜昭轉眼就會打到石安來,只得准奏。
李克明立刻命令手下的探子聯絡白州的幾個大糧商,以高出市價三四成的價錢悄悄向他們購糧,限定時間,只有一月之期,並且隱約透露這批糧的去向就是用來填軍前的窟窿,叮囑他們千萬不要聲張。
商人逐利,時間這麼緊,不夠他們去別處購糧,只能動用自家糧倉裡的儲備。
這便是朝廷那幫主事經過反覆研究,專門針對費長雍設下的毒計。
鄴、彰兩州因為地理原因,並不大量產糧,真正的糧倉是白州。
費長雍主政以來重視商業,對商人們向來優容,而因為陳豐瑞的原因,他對白州的控制是最弱的,後期就算明知道這點,也是分身乏術,管不過來。
在這種情況下,白州的糧商們要偷偷往永州賣糧,他很可能發現不了,更談不上阻止。
偏偏各州剛鬧過糧荒不久,費長雍使出十八般武藝才捱過難關,鄴州各地的存糧肯定不會多了。
眼下剛進臘月,離地裡產糧還有大半年,李克明就不信等把白州的糧買空,封鎖糧道,費長雍會不傻眼,到時候叫白州那幫商人捧著金銀餓死。
這一件進行得順風順水,坐等好訊息就行,另外一件請立賢妃為後的事就沒這麼順心了。
李克明不知道問題出在哪裡,他這邊聯合一幫蝦兵蟹將一起上書,聽說奏章把御桌都堆滿了,陳華舟那幫文臣向來同景國公府不對付,不過這次大約是因為太子之母立後名正言順,另外唯一還想爭一爭的謝貴妃也不是他們一路,乾脆保持了緘默。
都這樣了,皇帝竟然沒有順水推舟,而是把奏章全都留中不發,不交議也不批答,其中的意味令人深思。
立了太子卻不肯抬舉太子之母,莫非是對李家有意見?
李克明自從接收了齊洪的那些遺產,非但翅膀硬了,心也大了,皇帝的異常舉動令他犯合計的同時,腦海中不由冒出一個大逆不道的念頭來。
他自暫作行宮的州府衙門出來,騎著馬回家,直到瞧見景國公府的大門,也注意到規規矩矩站在門口的李祺,方才壓制住了野心,心道:“別急,此事需得細細推敲,關鍵是怎麼過得了平南王府的那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