節骨眼上,也不知道和孃的病有沒有關係。
只看梅樹青這神情閃爍的樣子,不用問,老爺子在這裡頭肯定沒起好作用,不是喜新厭舊偏心妾室,就是隻顧著兒子忽視髮妻,要不然梅樹青也不會在江府外頭轉悠了好幾天都沒能見上他一面。
江氏越想越覺著就是這麼回事,轉過身去開始收拾東西。
“準備準備,我要回安興。”
梅大嫂子猶豫了一下,道:“大當家那裡,您不跟他先商量商量?還有隨行的人手……”
江氏晃了下神,但仍是十分堅決地道:“我要回家,回去伺候我娘。”說著嗓子裡一梗,兩行淚水奪眶而出。
梅大嫂子連忙上前扶了她,柔聲細語地安慰:“太太,您可別自己嚇唬自己,老太太年紀又不大,這麼多年都沒什麼病痛,想是身體素來康健,到是您,經不起折騰,可別老太太沒事您先病倒了。您快坐下緩一緩,就是要回安興,也得先把大姑娘和少當家安頓好了,再和大當家商量一下,看看都帶哪些……”
她話未說完,猛見隋鳳一臉陰沉站在門口,嚇了一跳,連忙噤聲。
江氏還未覺,拿帕子捂了臉,低聲泣道:“安頓什麼,月兒和城兒我自然都帶著,他們都這麼大了還沒見過外祖母……”
梅樹青眼見氣氛不對,衝老婆使了個眼色,貼著牆邊兒悄悄退出去。
梅大嫂子左右為難,想走又怕這兩口子真打起來邊上連個勸架的都沒有,就大當家那身手,太太還不知道能不能受得住他一巴掌。
“好,你要回安興去,還把兒女都帶著,是嫌我這日子過得太/安逸了,想叫人把老子的家小一鍋端了,是不是?”隋鳳看都沒看那兩口子一眼,緊緊盯著江氏,這話彷彿從牙縫裡擠出來,其中的怒氣叫梅大嫂子不由地打了個冷顫。
江氏這才知道他來了,猛然抬起頭來,兩眼通紅的,道:“我娘病了,再不回去說不定就見不著了,你還是不是人?”
隋鳳冷笑一聲:“才知道我不是人?當初可不是我搶了你走的!你爹孃寫信罵我的時候怎麼說的,‘下賤賊禿,祖上皆為盜娼,惡事做盡小心斷子絕孫!’現在生病了,不行了,想我主動湊上去,簡直作夢!”
江氏一時說不出話來,只是面帶倉惶瞪大了眼睛望著他,半晌方道:“……那是我爹,他氣得狠了才口不擇言,並不是真要咒咱們斷子絕孫,你的兒女不一樣是我的孩子,是他的外孫子、外孫女麼?”
她停了停,和緩了語氣,哀聲道:“你要是不放心,兩個孩子留下,我自己去還不成麼,我離家這麼多年了,從來都是聽你的,你就叫我回去見我娘一面行不行,別後悔一輩子。”
隋鳳不為所動,硬邦邦地道:“說不行就不行,愛死不死。”
江氏呆呆坐在那裡,淚水越流越多,終於忍不住轉身趴在桌子上放聲大哭。
梅大嫂子躡手躡腳退出房去,衝離遠等著她的丈夫揮了下手,叫他走自己的,想了一想,轉身往東邊跨院去找明月,眼下只大小姐有辦法救火了。
明月這幾天被父親禁了足,尋思著大約得等陳氏父子離開金湯寨了自己才能撈著出門,還不知道梅大嫂子的丈夫已經回來了。
她從來沒見過外祖父和外祖母,對外祖母的病情自然遠不及江氏那般掛念,聽說自己多了個剛下生的親舅舅也沒往心裡去,只是爹孃又吵起來,還吵得那麼兇……
明月不由皺緊了眉頭,問道:“梅嬸,你說我爹為什麼生氣,他是擔心我娘回了安興,再不肯回來麼?”
梅大嫂子哪猜得到隋鳳的心思,嘆了口氣:“那怕只有大當家自己清楚了,這幾年真是……他倆一吵,我這心裡啊,你說兩口子,你和少當家又都這麼乖順聽話,有什麼話不能好好說?”
明月抿了抿唇,拿起件杏黃底散花斗篷繫上,不讓鈴鐺跟著:“我過去看看,鈴鐺你和梅嬸看著點明城。”
隋明城一早就跟著梅樹青的兩個兒子出去玩了,到現在也沒見著人影。
她匆匆到了父母的住處,只覺院子裡安靜得有些詭異,沒有爭吵聲,也沒有哭聲,明月腳下頓了頓,招手叫過屋簷下一個新來的丫鬟,悄聲問:“我爹呢?”
那丫鬟對著明月明顯有些緊張,白著臉道:“老爺剛走,太太好像躺下了。”
明月點了點頭,決定先去把她爹追回來,匆匆回身走了兩步,又轉回頭來,指了屋裡道:“進去伺候著。”
真是,這點兒眼色都看不出來,要你們何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