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叔這短短二十五年人生竟然也沒什麼朋友。到帝都遇著小唐,雖然小唐師侄輩分小,不過倆人年歲相仿,算是同齡人,倆人倒能說一處去。
小唐看他臉色白到透明一般,唯唇上一點淡淡薄粉色,道,“你這麼說就是外行啦!你知道不,我聽師祖說,人同人的命數是不一樣的。有些人呢,一輩子吃糠咽菜,這命就比較窮。像小師叔你吧,自來人參燕窩的,這就是富命。咱不為別個,就為先時吃的那些珍貴藥材也不能灰心哪。不然,都對不起先時花的那些銀錢。”
歐陽小師叔笑,“你又胡扯。”
“這都是大實話。”小唐一本正經,道,“我自己個兒琢磨出來的。書上說,身體髮膚,受之父母,不敢輕毀。你說這話的背後深意是啥,我就琢磨過好久,後來終於給我琢磨透了。你想啊,父母養我們,那是要耗費大心力大感情的,當然,還有從小到大的錢財花用。我們要嘎嘣一下死了,父母損失就大啦。以前我就常說我爹,他要不寶貝我一些,我有個好啊歹的,光這損失,也得心疼死他。”
歐陽小師叔給小唐師侄再次逗笑,歐陽小師叔的書僮聽著小唐說什麼死啊死的,真是聽得額角青筋直跳,小唐聞著庭院中的馥郁幽香道,“這都十月了,你院裡這桂花還開得這麼好。”
“嗯,這院裡地氣暖。”歐陽小師叔道,“聞道堂這處地段不錯,非但地下水充沛,且近有青山蔥蔥,又有湖溪相伴,可謂風水文教之地。”歐陽小師叔住的院子更不是尋常地段,乃江北嶺給他的院子。
“這裡最初是給我家王妃買下來的。”小唐與有榮焉,頗是得意。
歐陽小師叔微微一笑,“聽你說八回了。”
“有麼?我覺著頂多就說了兩三回吧。”倆人說著閒話,小唐道,“有件事,你聽說沒?”
“什麼事?玉璽的事?”甭看身子骨不好,歐陽小師叔的耳朵還是很好使的。
小唐道,“你也知道了?”
“嗯,昨兒就有人來找我寫什麼傳國玉璽賦來著……”
“你沒寫吧?”小唐急問,歐陽小師叔雖然沒功名,但那一筆文章是很有名氣的。
“沒,我又不傻,湊這個熱鬧做甚。”歐陽小師叔道,“再說,訊息不一定是真是假。”
“是假的!”小唐連忙道,“我昨兒聽說了就回去同我家王妃講了,王妃說這是有人造謠生事。哎,你說,我們殿下剛打個大勝仗,這還沒回帝都呢,就有小人造謠,這可怎麼著呢。”
歐陽小師叔說起正事,完全不似閒聊時那般隨和,他細瘦的指骨摩挲著腿上蓋著的狐皮毯子,想了想方道,“謝王妃怎麼說的?”
“王妃一時也沒說什麼,也不知誰這麼缺德散播的這些個謠言,我就先來聞道堂瞧瞧,誰曉得他們都要做詩做賦了呢。”小唐同小師叔道,“你比我聰明,給我出個主意唄。”
歐陽小師叔道,“流言如水,堵不如疏,既有人說,就讓人說去。”
“這怎麼行?說得多了,假的也成真了。介時我家殿下回朝,大家巴巴的等著看玉璽,叫我家殿下往哪裡弄去?”
歐陽小師叔長長的睫毛一顫,一雙眼睛似浸在水銀裡的黑寶石,有著驚人的光亮,他神色仍是虛弱的,細細與小唐分說,“傳國玉璽一事,若不能化解,非一時之事。今日按下去,待閩王回帝都,照樣可以再提及。要我說,凡事,必要除根的,不除根,便有捲土重來的危險。”
小唐請教,“這要怎麼個除根法?”
歐陽小師叔剛要說話,忽而喉嚨一陣發癢,別開頭輕輕的咳了幾聲,小唐連忙遞上手邊的藥茶給他,他慢慢的喝了兩口,道,“你只知道有人在傳這閒話,可知道大概是哪些人再傳?答應寫詩作賦的又有哪些人麼?”
小唐老實搖頭,“不知道。”
看唐師侄這沒心計的樣兒,歐陽小師叔都替他發愁,道,“且不必急,你時常來聞道堂,這裡的人,有是來做學問的,也有是來求名聲求前途的。他們寫詩作賦,無非是想借此揚名罷了。你現在去聞道堂,定有人問及你玉璽之事,你只管實話實說。”
“就這麼簡單?”
“你如實相告,應該會有一部分人不再湊這熱鬧,但仍會有人繼續拿此事做文章,你留意一下,這些人以誰為首。”
小唐真心認為,還是歐陽小師叔有智謀,有歐陽小師叔的指點,他簡直是茅塞頓開啊。於是,小唐惡狠狠一握拳道,“成!擒賊先擒王!介時把這打頭的抓了,他們就老實了!”小唐因出身官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