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死了我也不會放棄。”他耐心的幫她掖好被角。
“如果我死了呢?”
他的手頓住,被角漸漸被攥緊。
“趙大夫來了。”小丫頭跑進來說。
她穿越百年時空來到他的世界,不遠千里來到他的身邊,好像就是為了向他討一封休書,目標明確的像喜馬拉雅山只有一個山頂,可是過程卻像冰雪覆蓋的山路一樣艱難而曲折,到底是他欠她的,還是她欠他的?聽著他漸行漸遠的腳步聲,李晚在心裡問自己。
老中醫的治病看診方式全世界都一樣,對於效果,李晚從前都是保守估計,現在不做估計,從她知道自己跟這個世界最愛的太陽告別的那一刻開始,她便沒有了任何再見的期盼,很多事不透過眼睛分析反而變得簡單了了,哪怕只是自己想的簡單,也是一種解脫。趙大夫看完診便招呼四阿哥去了外間,說了什麼李晚自然不知道,後來王御醫來了,對李晚的病情仍是神神秘秘的,不過從四阿哥還算積極的語氣看來應該是可治癒的,然而這不是李晚關心的,她關心的——不,她需要的是休書。
白依依來了,喜氣洋洋的挺著她那個大肚子,說是來陪李晚解解悶,撇開所有背景、性子來說,她跟李晚還是兩個世界的人,她容易滿足,李晚不是,她凡事想得好,李晚也不是,她興致昂揚的盼著過年,李晚更不是,所以她們兩人相對的情景跟以前一摸一樣,只是說者與聽者全反了過來。葉藍兒也來過,她是個心細又懂看人臉色的人,況且對李晚的事她不說看的分明也看出其中一二,不過聰明人都是不說的,所以對著總是失神一樣默默無語的李晚她只說些可有可無的勸慰話,偶爾也插進些跟四阿哥和她的孩子,而李晚唯一的感覺便是她袖擺上的駝毛,時不時的掃過李晚的手,很柔軟的感覺。那拉福晉也來過一趟,甚至為李晚抹起了眼淚,想想也的確是可憐,李晚從今年夏天進了府,總共待了也不過三個月,那三個月裡又是跟主子鬧彆扭又是住柴房的,後來就說離家探親一去幾個月,如今回來了又是這副模樣,怎不叫人心疼?這些話那拉福晉自然不會跟李晚說,四阿哥聽到這些話的時候,窗外正飄著雪,地上覆蓋著薄薄的一層,乾淨而平坦。
“……今兒個我去瞧她,看著她喝藥,那麼大一碗藥汁我看著都苦的慌可她硬是一口氣給喝了下去,”那拉福晉嘆了口氣說,“那些苦藥她倒是能喝,可是總也吃不下什麼東西,時間久了恐怕身子都受不住了,那眼睛還怎麼好的了。”“她的眼睛是心病。”四阿哥淡淡的說。“四爺?”那拉福晉彷彿難以相信,“她願意吃藥卻並不一定想治好眼睛。”“……四爺該是知道她的心病是所為何事吧。”“……”“爺,臣妾雖然不知晚兒在外出了什麼事,但是臣妾相信這些事定是進了她的心讓她哭過不少回,否則也不會連眼睛也不在乎了,不管這些事是對是錯,請爺看在她年輕不懂事的份兒上別跟她計較去看看她,跟她說說話,臣妾相信晚兒雖然不說可心裡還是盼著您去看她的。”四阿哥點了點頭,算是答應下來了,心裡卻忍不住苦笑,若真如慧心所說,他又何必在不由自主的走至明園門前後又堅決的原路返回呢。
窗外的雪愈下愈大了,他放眼望去欲欣賞這個世界被雪裝點後的光潔與圓潤,可是沒有找到,腳印、叢木、廊柱、到處都是被破壞的痕跡,他找不到,眼睛累了,他覺得心也累了,正如李晚說的,一切都變了啊。
“你恨我嗎?”
“我該恨你嗎?”
“你不想說我替你說,你恨我把你牽扯進我的利益紛爭之中,你恨我害死了柳曳,你恨我毀了你在鳳鳴城的安穩的日子,如果不是我,你如今不會在這個不是家的地方聽天由命。”
“也許我該恨你——”
“那就留下來啊,留在我身邊折磨我直到你解了恨為止,晚兒,忘了鳳鳴城的一切,我們重新來過,好不好?”他突然握起她的手說,那語氣因為太急切顯得有些慌亂,那眼神因乞求而失去以往的堅定,“可是我現在沒有力氣恨了,我只想離開這裡。”她緩緩的說,他滿心的熱情一點一點熄滅,直到剩下一堆冰涼的灰塵,他終於又開口,“如果我告訴你我愛你你會留下來麼?”她把臉扭向一邊,眼淚從指間汩汩流出,那一刻,他覺得身體中跟她相連的那根絃斷了,她的眼淚太透明,以至於有一瞬間他分不清眼前這個淚人兒是誰,為何如此痛哭,他想走到她身邊給她安慰,可是他發現腳步竟是沉若千斤,短短兩步的距離他卻再也靠近不了。
“我答應放你走了。”他幽幽的說,“別哭,再也別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