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那時她說喜歡,不過是因為那是他送她的。如果不是紫水晶,哪怕是一塊石頭,她也是會滿心歡喜地藏在最隱秘的寶庫。
一滴淚水猝不及防地墜下眼眶,滑落在卡片上,將那卡片上的字跡氤氳了一塊。這才發現自己居然哭了。趕緊用紙巾印了印卡片,卻已經留下了一處褪不了的痕跡。
如果,如果當年的自己,沒有少年意氣,不那麼固執地追求一份百分百的純淨,不那麼驕傲得連一粒最細微的塵埃都容不下,是否中間的那四年,他們就不必這樣在對方的生命裡荒蕪成片?
把東西放回原處。忍不住給盛逸風打了個電話。
盛逸風大概認出了家裡的電話號碼,接起來的時候聲音裡滿是笑意。
“我……”宛珠訥訥,忽然覺得自己打這個電話實在是衝動了一點,完全沒想好要說什麼,要幹什麼。這一出其實真挺突兀又無聊的,想說什麼,又能說什麼呢?
只能撿最不重要的隨便支吾了一下,“你晚上想吃什麼?我一會兒去買菜。”
“隨便,你做的我都喜歡。”盛逸風語音分外溫軟,似乎她問他晚上吃什麼這件事一下子取悅了他,心情陡然大好,好到連手邊那份讓他本來頭大無比的月度總結報告都變得順眼多了。
“我給你做飯只是因為我借住在你這裡,幫你做飯算報答,而已。”她又畫蛇添足地補充了一句。
“明白。”他聲音裡的笑意卻更盛,隔著話筒,她似乎都能看見此刻他臉上的表情:眉梢微微上挑,眼睛裡彷彿落了碎玉般晶瑩明亮,嘴角上揚的線條讓人覺得又可恨,又不太能真的恨起來。
“哦。那就這樣吧。”宛珠有些慌亂地結束通話電話,摸一摸臉頰,居然有些發熱——不由有些惱恨地掐了掐自己的臉,只不過打個電話而已,至於麼?
過年前的超市裡人多得要命,一些乾貨甚至都被搶購一空,宛珠艱難地在人群中擠來擠去,好歹是基本買好了需要的東西,裝了滿滿一購物車,準備去結帳時,忽然想起忘記買鹽了,於是又推著車子一路往調料區的貨架走。
快到的時候,有個五六歲的孩子從旁邊忽然竄出來,宛珠怕撞到他,趕緊收住腳,在她後面推車的中年婦女卻沒有收住,購物車的車籃碰一聲撞在她的背部,痛得她低叫了一聲,手上鬆了鬆,那車子就斜著撞上通道里擺放著一堆促銷的衛生巾,原本就被穿梭的人群撞得有些鬆散了的衛生巾立刻一包包噼裡啪啦地掉了下來。
在附近的促銷員立刻投來一道滿懷怒意的目光,宛珠用眼神向她表示道歉,來不及按摩撞疼的腰就自覺地蹲下身來撿那些掉在地上的。
好容易把衛生巾都一個個放回架子,宛珠剛起身,就撞上了一道冰冷的目光。
叮叮提著個購物籃,站在飲料架前面,冷冷地看著宛珠。那目光簡直百味紛陳,鄙視、不屑、憤恨、厭憎……
宛珠被她盯得頗不自在,以她跟叮叮的關係,打招呼也不合適,只好假裝沒看到,往另外一邊的調料架挪。
剛把鹽放到購物車,叮叮卻跟了過來,理直氣壯地質疑:“宋宛珠,你為什麼在這裡?是不是因為知道逸風就住在這附近,怎麼?想要來個偶遇?”
“我在哪裡買東西似乎不需要你的同意。”宛珠溫和回答,推著車子往結帳口走。
“你在哪裡買東西我當然不管,可是,如果你膽敢再來破壞我跟逸風的關係,我就有資格管。”
叮叮恨恨地拉住了她的車子。
明明也是明麗動人的女子,偏執的時候,卻五官隱隱扭曲。
宛珠有些走神。
她曾經多麼希望自己是叮叮。美麗,自信,有著良好的家庭背景和寵溺自己的家人,因為知道自己有所依仗,所以可以毫不掩飾時不時的驕橫和一點小小的侵略性。
然而,此刻,她漸漸明白過來。在愛情裡,這些都不足以列入篩選的條件。
擁有的再多,也並不一定富足,擁有得再少,只要是心之所繫,未嘗不是另外一種形式的圓滿。
在那個漁夫與有錢人的故事裡,曾經一直以為自己的身份應當是那個赤貧卻假裝擁有的漁夫,現在才發現,從某種意義上,其實自己扮演的角色反而是那個本末倒置的有錢人。
叮叮原本以為宛珠會忍不住質問自己,對方卻一副漠不關心的樣子,自己耐不住,說了出來,“我跟逸風過了年就會訂婚,他沒告訴你嗎?”
宛珠怔了怔便醒過神來:“那麼,我先恭喜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