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澤如水的男子。她霍然轉身,一雙焦急而探尋的流波深眸卻堪堪落了空——系崑山高而絕,飛鳥凌雲,放眼望去盡是霞暉盪漾的紅,緋紅,鮮紅,火紅,淺朱,卻獨獨沒有一塵不染的白衣。
失意間忽覺眼前白光微動,雖只是極細微的一點,仍被魃覺察到了。她心念一動立刻騰雲追上去,但見那身影籠著一圈淡淡的光暈,水墨一般融在青崖白雲間,好似一場夢幻。
魃伸手捂住自己如鼓的心跳,彷彿許久的謎團就要在這一刻雲開霧散,既害怕,又悲傷。
悲傷?魃怔了一下,臉色驀然一變。
心口的疼痛一絲一絲抽得緊,迫魃在神殿前駐足,眼睜睜看著那白影越行越遠,宛如輕煙消失在遙不可及的遠方。她蹙眉低下頭,只覺心間漫開一股子鹹澀,究竟為何會悲傷?
“魃。”那聲音好聽而厚磁,自她身後緩緩包融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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崑崙玉碎 之二 。。。
魃轉身看見祝融一襲絳衣立在巍峨殿前,晚風吹落紅葉翩翩拂過他鬢邊,橫添一抹妖嬈顏色,映得他越發沉默穩重,沒有絲毫暴烈,全然不似個司火之神。
“看你的身骨,或將痊癒,明日西王母的盛宴也可去了。”他靜靜看著她,微露一點笑。
魃知道這樣的笑容對祝融來說十分不易,但她也不挑剔。他是唯一一個從她醒來開始便悉心照料,小到一碗湯一碗水都親歷親為代她先嚐,總在旁人噓寒問暖之前就替她添衣減褥,永遠都比別人早一步。
這是父親替自己挑選的夫婿,染病之前她從不曾在意他,可這三十日每日的體貼入微沉默關懷,竟比甜言蜜語還讓她感動。她常常想,天上地下,再不會有一個人能對自己這樣好了罷。如此幾番,也就點頭應允了與祝融的婚事。
然而每次見到祝融,魃總覺得缺了點什麼。
“我聽說明日的盛宴,其實是為出征南蠻蚩尤的神將壯行。”魃微微歪了頭,笑意盈盈。
祝融神色一滯,目中閃過一線慌亂,但很快又消失。他輕輕咳了一下,說:“是啊,雖是個小神,卻有旁人無可企及的膽量。”
“父也同意了麼?若真是個小神,何以抵擋徒手戰炎帝而勝的蚩尤呢?”魃不免為那素不相識的小神擔心,“豈不等於白白送死?”
“他是主動請纓的,天帝又怎能不允?況且西王母也賜了他六顆玉桃,令他法力大增,如今已是玉華宮中的玄冥水神了。”祝融語聲略有遲疑,彷彿是有些不安。
魃頗顯訝異,“究竟是誰,有這樣的氣魄和膽量?”
祝融凝視魃的雙眸,一字一句道:“他是水神應龍。”
“應龍……”魃低低重複,在眾多的神中,她一直記得這個名字。那是在百年之前,鮮少開口夸人的父突然對他大為讚賞,雖不及千百年之前他器重和欣賞夸父那般,可已足夠讓人明白這個年輕微小的水神應龍,已在黃帝眼中十分奪人。
魃不覺抬頭看了一眼不遠處與眾神談笑風生的應龍,他白衣勝雪,俊削的面孔上目光清冷,即使在這人聲熙攘之處也依然顯得孤獨銳利。沒由來地,魃眉心的紅蓮猝然一刺,一剎那就痛到骨子裡去。
殿前觥籌交錯,仙樂陣陣,百位仙子衣以珠翠緹繡,聯袂而歌,其聲清苑天上僅有。另有十二司花花神,紛紛揚袖舞裙跳起了花仙盞,飄然有翔雲飛鶴之勢,出塵如清水芙蓉之姿,一派歌舞昇平之況。
魃坐觀這一太平景象茫然不動,南方蚩尤咄咄逼人,群神還這裡溜鬚拍馬歌功頌德。她心不在焉地執著青玉酒觴,靜聽琴聲流韻,目光卻無可自制地一點一點朝應龍飄過去。宴初的寒暄客套已然消退,他孤零零地坐在衣著光鮮的眾神之中,笑容淡遠而謙和,眉目有些遙遠,白衣冠帶束斂著旁人難以察覺的堅忍和雄心。
一時間思緒紛亂,喉間美酒清涼刺骨,魃的眼前一片模糊,彷彿又見到那個白衣撫琴的男子,恍惚間竟與對面的應龍眉目疊映……
魃手背一暖,卻是渾身一凜,是祝融伸手試了試她的額頭,關切道:“魃神莫不是醉了?”
魃笑了笑,想伸手擋開,卻見應龍亦循聲望過來,神采飄逸,目光仿似穿越光明向她奔來,然而微一回神,又只是祝融擔憂的神色,陽麝一般的氣息。應龍太遙遠,應龍看不見。
“怕真是有些醉了。”魃伸手理了理鬢髮,順勢推開祝融的手,她酡顏略展牽出一絲笑意,“王母這邊殿宇宏大,我略去外邊轉一轉,醒個酒。”
“我陪你去罷。”祝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