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可能?那些官差,老鴇都被我騙住了。你到底怎麼發現的?”
“從你哄小德的眼神,男人哪有那種眼神。還有,在‘藏春閣’,哪個男人看到那般絕色美女是你那種表情?還有,你耳朵上的‘黑點兒’難道是痣啊?最明顯的就是,你聞聞你自己身上的味兒,跟我們一樣嗎?你家沒男人啊?還是你們家男的身上也是你這味兒。”我的心猛地一觸。那個人身上是什麼味兒?我好像是真的不知道,我上次接近他是什麼時候?那些藥香蓋過了太多,太多。我如果能再見到他,一定要知道他身上是什麼味道,一定要知道。
“你有心上人嗎?”他不可能沒注意到我的沉默,卻沒有轉開話題,反而這麼直白點切入。
“心裡總是想起一個人,但不知道算不算‘心上人’。你有嗎?”我不想在別人面前提起他,也想跟你討論他,更不想跟一個男的說起我跟他之間的任何事。他,是用來自己慢慢想的。
“有啊,當然有,我都這麼一大把年紀了。”說完我們都淡淡的笑了。一時間突然覺得我們像一對很多年不見的老友,又談起了當年的往事,我們一直藏在心底的“秘密”。
“說來聽聽嗎。”
“她叫茉兒。那年,我十二歲吧,有一回偷偷跑出去玩兒。在集市上看見幾個大漢為難一個比我還小的‘男孩’。我當時也一眼就認出她是女扮男裝。我看不過,就要拔刀相助。拉了茉兒就跑,雖然是甩掉了那幾個大漢,茉兒卻在路上扭傷了腳,我們躲在一個破房子裡,是我幫她接的骨頭。”
“喲!巧了!我跟她都是女扮男裝,而且還都是受了傷,可在她面前你是救人的英雄,在我面前倒成了被救的‘狗熊’。”剛想笑,他挺住的手讓我更加感到自己的失言。但這是再解釋什麼都只有反效果。
“後來呢?”
很好,他沒在意。
“後來,我經常偷跑出來和她一起玩兒,就這麼一直玩兒了五年。”
“再後來呢?”
“她嫁人了,嫁給了我的好兄弟。”
這種故事不少見,可每次聽到心都會沉下去一點。
“你……傷心了?”
“嗯。但不為她嫁給別人。”
“那還為什麼?”
“她跟我說過讓我等著她,我做到了,她,沒有。既然做不到,為什麼要說!為什麼要我等她自己卻走了!”他突然加重的力道狠狠地弄疼了我,可我只能咬著嘴唇硬忍著。雖沒有看到他的臉,但這重重的話語已說明了一切,真的很重。
“這麼多年了,你還耿耿於懷?何必呢?”
“你倒說我?你自己做的到嗎?”這個包袱的確能讓韓龍嘯想到很多很多。“我說完了,說說你那個總想起的人吧?”
聽了他剛才的話,我怎麼也不能不張口了,而且現在,是我自己想說了。
“他……我不太認識。”
背後有一聲淡淡的笑,但絕對是善意的,好些在表示他的理解。
我很自然地繼續。
“我不知道他在想什麼,他也不想知道我在想什麼。你知道最要我命的是什麼嗎?他看不起我!你知道最讓我死的是什麼?他又好像在等我!他看不見我,聽不到我。但他又時時刻刻都在盯著我!他……他到底讓我怎麼辦啊,想讓我死嗎?你到底想怎麼樣你說啊!說出來啊!啊!”韓龍嘯拔了箭!
“真痛快!”我疼的汗珠流進了眼裡嘴裡,那不是淚,肯定不是。那,竟不是淚?
“心裡舒服了?”
“好多了,謝謝你,找準了時機。”我們又一起笑了出來,這次笑了很久。笑著笑著,我向後躺在他的胸前,他攬著我的右肩。我耳邊還回蕩著彼此的笑聲,可心裡卻只有一句話:為什麼是他?為什麼不是他?為什麼不是他?為什麼?我們都做不到“相忘於江湖”,只能一起幫對方把勾起的“過往”努力往心底塞。管它疼不疼。
不知笑了多久,我的眼淚被笑出來了
不知有笑了多久,它們已經幹了。
“你的那個人是我想起了另一個人。”韓龍嘯用了一種我從沒聽他嘴裡發出過的音調,很輕盈,很舒暢,好像喝醉了,好像也看透了。這是他此刻的心境?
“誰?”
“王維。”
“哈……”我有點笑出聲了,這是兩個完全扯不上的人。王維的純逸,他的荊棘;王維的灑脫,他的掙扎;王維的誠然,他的深藏;王維的昇華,他……永遠的冰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