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壽湯的壽盤舉至眼眉位置,畢恭畢敬講了兩句賀壽詞,等待老太妃開口命人接壽盤。
按理說,壽辰的大喜之日,今兒人又來的齊,老太太從早上就喜逐顏開,可到了德妃敬壽盤、奉賀禮,她的臉色卻一下子陰沉起來,只是冷冷看著面前低眉斂目的女人,閉口不言。德妃臉上掛不住,將賀壽詞又說了一遍,老太太仍是裝作沒聽見,吩咐身旁宮女將水煙拿過來。
德妃面露尷尬之色,進退兩難,周圍人見此情形,心知老太太這是有意刁難,彼此面面相覷,卻沒半個敢貿然多言,就連皇上,也是靜觀不語,顯見的,這種情況已不屬首例。
老太太總說德妃奴大欺主、厚顏媚骨,對她一直很不以為然。無意間,我也聽聞過,德妃以前是孝懿皇后佟娘娘的宮女,在皇帝看望佟妃時,蒙獲皇恩,僥倖得寵,最終生下皇子,一步登天。佟娘娘嘴上雖無怨言,內心難免憂憤難平,在世之時,與德妃水火不容,最終抑鬱成疾,落寞而亡。
也不知皇帝對此是否心懷愧疚,故意將德妃長子四阿哥交付佟妃撫養,德妃對此有口難言,連帶親生兒子也刻意疏遠。
而佟娘娘對四阿哥反倒視如己出,悉心撫育,甚至有人說,四哥被聖上如此看重,很大程度上得益於自己這位高貴溫婉的養母庇護,所以,兩人雖非親生母子,卻彼此間深情厚重。佟娘娘鬱憤被自己宮女所背叛,平日裡難免在態度上擺出對德妃的鄙夷之情,以至於四哥對這位親生母親,同樣輕視。
德妃忍受不了兒子的怠慢,又心虛自己地位所來非正,兩人性格本就執拗倔強,近年來,彼此關係愈發堅冷如寒冰。
老太妃平日裡最恨婢女不守本分,處心積慮、爭寵奪勢,而她又素喜愛佟皇后,與之交往甚深,多少年來,對德妃始終難以釋懷諒解;此番藉故刁難,也是情之所至。
老太太輕哼一聲,伸手命宮女將壽盤接下,再不肯多看德妃一眼。
“我來晚了,老壽星沒怪罪吧?”,忽從殿外響起銀鈴般俏皮清脆的聲音,打破了屋內壓抑尷尬的氣氛,眾人齊齊轉頭,只見宜妃用帕子掩口嬌笑,正邁進殿內,她今兒一身粉紅緞子高領長袍,配月白綢繡芙蓉對襟緊身兒,高高的兩把頭,正中一朵粉白牡丹,耳旁兩顆東珠耳環,襯得臉龐更加嫵媚可人。
“喲!我當是神仙妃子下凡呢?原來是你這皮猴兒!明擺著是把我老婆子不放在眼裡,打前兒個就給你下了請帖,這會子才來!”,老太太不同於方才的嚴厲,見了宜妃立刻喜上眉梢,嘴裡雖是責罵的話,卻透著疼愛嬌寵。
“老壽星,我冤吶,我可是忙著給你預備賀禮,這才來晚了,您不說體諒我一片孝心,開口就責罵,弄得我心裡頭委屈,想著,您是不是不疼我了?”,宜妃假意嗔怪,拉過老太妃的胳膊就搖晃。
“起開我!多大的人了,孫子都有了,還敢和我撒嬌,也不嫌臊得慌!賀禮呢?我怎麼沒見著?可見又是鬧嘴!”,老太太狠狠戳了戳宜妃額頭,抬手將她推開。
“賀禮?賀禮還在我宮裡放著呢,不成,一會兒啊,我得好好兒和您鬥鬥花牌,您若是贏了我,才能給您!若是贏不了我,我還真就不給了!還有,您方才那句話,是不是說我老了?這皇上還沒嫌我老呢,您倒數落我老,這我可不依,萬歲爺,您給我做主!”,宜妃假意委屈撅嘴擺臉色,衝著皇上撒嬌邀寵,逗得方才還臉色陰沉的皇帝仰頭大笑,連連安慰。
宜妃到底伶俐過人,她這舉動,輕輕鬆鬆就在諸妃子中佔了上風,假意鬥花牌,哄得老太太心花怒放,也趁機向聖上賣了好。以她的個性心機,賀禮必是精心預備,卓爾不凡,此番深藏不露,不僅吊人胃口,又避免了在人前公佈於眾的風險,既隱了鋒芒,更巧妙藏拙。
老太妃聽有人要陪她鬥花牌,立刻來了精神,吩咐掌勢太監開宴,席間與晚輩們共飲壽酒,同吃壽麵,推杯換盞,賀壽之詞不絕於耳,好不熱鬧喜慶。
壽宴剛一撤下,老太太就及時拉住宜妃,要她信守諾言,跟自己鬥花牌,皇上興致正濃,也提議留下,一起陪老太太玩幾把,討個好彩頭。眾人見此情形,還有哪個敢開口告退,全都討好賣乖,爭相要和老壽星玩牌。
十四小爺趁此機會,悄悄溜到我身旁,大概有話要講。誰知牌局剛一開始,老太太就把我叫到她身後,說是我是福將,站她身邊兒,準能贏個滿堂彩。可不是嗎?牌局都透露給對面的人了,您不贏都難……
皇上當然要首當其衝先上陣,他剛一落座,就抬頭瞟我一眼,意思很明顯,照例將牌局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