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我曾經想過成為一名修道士,尤其在叛反宗門,並且含冤受曲以後。人世間已經沒有我的存身之地了,就算五山真人可以原諒我的背叛,就算太山國相不會通緝我,我的前途也徹底黯淡了。我不可能再在煉氣士的修行道路上繼續前進,也不可能再舉賢良方正,踏入宦途——誰會接受一個宗門秩序和國家秩序的破壞者呢?也許除了成為一名修道士,我已經無路可走了——況且,這裡的景色確實不壞,能夠來到此間,也算人生的一種非凡際遇吧,能夠長留此間,定能陶冶身心,忘卻諸般煩惱吧。
老人突然搖了搖頭:“你想忘卻諸般煩惱,正說明你尚未放下這些煩惱。蘋蒿對你說過吧,此世本是虛妄,你又何必留戀什麼煉氣,什麼宦途呢?”
“如果說要放下煩惱,便能放下煩惱,這世間也就沒有諸般煩惱了,”我向老人稽首行禮,“我也明白此世本是虛妄,也知道自己的生命是虛妄,但處此世中,虛中有虛,怎能開悟?讓先生失望了,實在……”
“你不明白,”老人繼續搖頭,然後突然向我伸出手來,“你看這是什麼?”
在他手掌中,託著一個拳頭大的泥球——縈究竟是什麼樣的地方啊,這個看似隨手捏攏的泥球,竟然也潔淨純粹,泥土中似乎沒有一絲渣滓。“這是一個球呀。”我不知道老人究竟有何用意,是否想打什麼比喻,於是誠實地回答道。
“你錯了,”老人突然兩手合攏,把那泥球捏了捏,摶成一個立方體,“它不是球而是方。”我有些明白他的意思了:“您是說,這個世界也如方才的球體一般,只是一個表象嗎?它是會流轉、改變的嗎?”
“不,你也看到了,它並沒有流轉、改變,”老人微笑道,“是我使其流轉、改變的。自我改變,並不是假,可被他人隨意改變,這才是假。”“誰又能改變這個世界呢?”我笑了起來,“即便有莫大神通,可以顛倒天壤,運轉日月,也不能算改變了這個世界,由圓變方呀。”
“那麼,如果改變其宇,甚至改變其宙呢?”老人沉聲問道,“如果四維顛覆,今昔倒轉呢?”我大吃一驚:“誰人有如此神通?!”老人搖搖頭:“誰說是人有如此神通?”說著,望向蘋蒿:“時機未到,離子未悟,你還是先送他回去吧。”
蘋蒿作揖道:“謹從師尊吩咐。”說著,向我舉起了他的左手。我還沒來得及詢問,突然間,就象從夢中猛然驚醒一般,身周的景色、情境,突然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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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邊有熟悉的鼓聲擂響,我眼前一花,看見身前不遠處是密密匝匝的人群,還有一個頭纏紅布的彪形大漢,手握一柄晶亮的小刀,正目光炯炯地盯著自己。
我大吃一驚,想要有所行動,卻突然發現手腳都被綁縛住了,竟然一動也不能動。耳邊又傳來拍擊桌案的聲音,循聲望去,只見太山國相端坐一旁,把一枚竹籤擲到了地上。那彪形大漢轉身鞠了個躬,彎腰撿起竹籤。
這是怎麼回事?我怎麼又回來了,回到了磔刑的刑場?!難道真如那老修道士所說,“四維顛覆,今昔倒轉”了嗎?四維隨他顛覆,今昔怎能倒轉?就算倒轉,也倒轉回我來太山之前吧,而竟然倒轉到這被綁在磔刑架上的一刻,難道我終究無法逃脫悲慘的命運嗎?難道我還要再受一遍痛苦嗎?!
腦海中突然響起了蘋妍的聲音:“真的今昔倒轉了嗎?竟然會發生這樣的事……”聽到她的聲音,我的心情立刻平靜下來。是啊,原本就是蘋妍救我逃脫被磔的厄運的,頂多讓她再救我一次,不就萬事大吉了嗎?
正這樣想著,那劊子手把竹籤插在鬢邊,然後高高舉起手裡明晃晃的小刀,向我步步逼近。雖然明知道蘋妍會救我性命,望著他手中的小刀,雙腿還是不由自主地哆嗦了起來。我在腦中央告道:“拜託,現在就救我吧,別讓我再挨刀了……”
恰在此時,突然一聲大喝在人群外響起:“住手!暫停行刑!”隨即一匹高頭大馬出現在視野中。人群紛紛躲閃,那馬衝入刑場,前腿人立起來。太山國相跳了起來,質問道:“何人膽敢擅闖國家行刑之所?!”
馬上跳下一個人來,幾乎就在同時,數十名頭插羽毛計程車兵排開人群,護衛到那人身邊。只見那人四十多歲年紀,黑麵短鬚,身材矮小,但甫一落地,雙目炯炯掃視全場,凜然生出一股不可侵犯的氣概來。
此人身穿遍織花紋的黑色衣裳,腰佩黑色綬帶,頭戴獬豸冠,是法官的裝束。太山國相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