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先的很多柳樹也都跟著遭了殃。
上巳節到河邊去洗濯祓災,本是流傳千年的古老習俗,但近數百年來逐漸淡化了其宗教意味,而純變作有閒男女踏青賞春的一項傳統活動了。但凡有河流或者溪澗流過的城市,全都有著相類似的習俗,當然以京都郊外最為繁華和熱鬧。
是一個好天氣,澠河上波光粼粼,泛滿了遊船和賽舟,岸邊草地上到處都是野餐的家庭,柳樹下還偶有青年男女在對歌——這一習俗的來源似乎更為古老,據說上古時候青年男女可以在某天放肆地對唱、談情甚至野合,不過自從鴻王創制禮法以後,這一習俗逐漸被淡化出了人們的生活。
古老的事物,流傳下來的終究不多了,甚至包括古舊的歷史,在時間中被反覆洗滌和播蕩,所能存留至今的只剩下荒誕無稽的傳說而已。我不禁想起火焚永明宮的時候,膺颺對我說過的話:“天生萬物,有生斯有死,古人心血,後人所望,亦莫不如此。”誠哉斯言!
我以前也來過澠河邊兩次,雖然不是上巳,非關踏青。然而那時候自己不過一名小官吏而已,今日卻變成了國家的宰執,行列之風光,當然不可同日而語。這一天,我為了遊玩暢快,並沒有攜帶太多的從者,開道的不過“金臺營”二十騎而已,衛護的也只有家將百騎,除了我和妻子的乘車,行李雜物才不過裝了四乘騾車,僕役腳伕也不足百人。
然而這樣的佇列,已經絕無僅有,非常顯眼了。我坐在張著紫色傘蓋的馬車上,手扶車軾,放目眺望,道路兩旁的遊客紛紛朝左右散去,可都不願意遠離,全都用豔羨的眼光打量著這隊車馬。是的,能如此近距離看到大將軍、明侯,那本是可遇而不可求的事情。
人群中有很多年輕仕女,因為這個特殊的日子而全都打扮得格外青春並且嬌豔。我經常會把目光落到她們身上,她們中有的衣衫華貴,有的僅止合體而已,有的滿頭珠翠,熠熠生輝,有的只是摘幾朵小花插在鬢邊,有的相貌嬌好,有的讓人不忍心再去看第二眼……
然而無一例外的,我的目光投射過去,她們全都微微屈膝表示敬意,並且儘量展露出燦爛而可愛的笑容——當然,那是各人的主觀願望,其中某些根本就與可愛之類的美好詞彙無緣。這種良莠不齊的場面,不知道為什麼,突然令我聯想到朝廷……
當然,我還是從人群中觀望到了幾位絕色佳人,其中最令我浮想聯翩的偏偏衣著打扮都象是出自寒門,而穿著入時、珠光寶氣的那幾個,相貌雖然端正,卻毫無可以令人立刻記住的特色,這不僅使人懷疑那副好相貌是不是用高階粉黛塗抹出來的。
春晝日暖,清風和煦,在這種環境下,凡正常人都不可能毫無異想,古語所謂“思春”是也。看到了美人,我總會幻想自己將其攬入懷中,輕輕環抱著她那柔細的腰肢。我一直不和妻子圓房,難道自己就此當一輩子無鰥夫之名卻有鰥夫之實的可憐蟲嗎?我不願意拋棄妻子,並不意味著我不能夠娶妾呀。
就以眼前這些美人來論,即便她們沒一個能比得上妻子的天姿國色,也都各擅勝場,況且玉英再過璀璨,總怕會破碎,不敢褻玩,鮮花即便易謝,卻能夠摘下來佩在冠側、襟上,還能品味它的異香。我不知道妻子是怎麼想的,我一直不表露想親密的意思,她卻也不作絲毫的努力。她究竟是蘋妍還是爰苓?若是蘋妍,這妖物當然不會來誘惑我;若是爰苓,她就不知道如此境況不可能長久嗎?失去了父親那個靠山,家族中更無長男,她如果不利用我的寵愛和生下嫡子的貢獻,真能長久存身於離家嗎?她就不怕一旦年老寵衰,我會拋棄她嗎?
不但毫無表示,妻子甚至還暗示我收了小丫鬟雪念。每當她談到此事,我都會大為光火,拂袖而去。我不是不喜歡雪念,小丫鬟如此可人,又如此嬌嫩,不過嬌嫩總有時限,再耽擱兩年,她過了二十,恐怕我不會再想要她了。我也不是要故意展示自己對妻子的忠貞,男子三妻四妾本是常事,況且以我現今的地位,就算內幃可比君王的後宮,也沒人敢說半個不字。我只是會突然想到:“那是你的真意嗎?還是狐狸要你這樣說的?我若收了雪念,狐狸定會擄了你去呀!”
面對澠河岸邊的如許美色,我不禁又心旌搖搖,不知所之。轉念想來,我究竟是何苦來哉!就算妻子是天下絕色,不能抱之撫之、吻之愛之的絕色,和一尊美麗的玉像有什麼區別?而以我今日的財力、勢力,要照她的樣子造一座等身玉像,也並非難事。從前還有顧慮,如果失去了妻子,我就失去了丈人那個最大的靠山,但現在丈人已經不在了,我也已經不需要什麼靠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