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十天時間日夜趕工築起的防禦工事。僅管如此,程學啟依然嫌不夠,他命令部下必須在兩人天之內,向蘇州城再推進三條壕溝。
轟!一聲炮響,地堡跟著震了一震,頂上落下幾抹塵土,程學啟抖了抖官帽,一臉鎮定自若的繼續抽著他的水煙。
每隔那麼幾分鐘,就會有數發炮彈落在淮軍的陣地上,那是蘇州的太平軍在向淮軍炮擊。因為有壕溝的掩護,躲在下面的淮勇基本受不到什麼傷害,炮擊只是象徵性的騷擾而已。不過,陣地最前沿挖掘壕溝的淮勇們就有點慘了,躲避不及的他們,經常被炮彈炸死炸傷。
一營長王廖榮灰頭土臉的衝進了地堡,抱怨似的叫道:“大人,我的營今天又被炸死了三個弟兄,這麼下去不是辦法呀。咱們這壕溝已經有十道了,我看就不用再挖了吧,這不多此一舉,白白讓弟兄們送命嗎。”
王廖榮是跟隨程學啟當初在安慶一起歸降的老兄弟,兩人又是同鄉,是程學啟跟前第一的親信,所以說話有點不太顧忌。
“叫你挖你就挖,哪兒那麼多的廢話。”程學啟也沒看他一眼,吐著煙氣回了他一句硬話。
王廖榮一屁股坐在了,沒好氣的說:“死的可都是安慶跟著你降了朝廷的老兄弟,從安慶到上海,從上海到蘇州,原先的一千多人死的就剩幾百號人了,你不心疼我還心疼呢。”
程學啟這下惱了,水煙往地上一摞,斥道:“別管是什麼老兄弟還是新兄弟,誰死了我程學啟都不捨得,可是打仗哪兒有不死人的。他們不去挖溝,不去挨炸,難道讓我,讓你挨炸?我告訴你王廖榮,你我頭上這頂戴花翎,就是他們這些人的屍體堆出來的,你要心疼手底下那幾個人,趁早辭官回家抱媳婦哄孩子算了。”
王廖榮捱了一頓罵也沒脾氣,只是悶悶不樂的嘀咕道:“這理我也明白,可我就是覺得咱們沒完沒了的挖這些壕溝,總是有些多餘。”
程學啟的巴掌拍向他的腦瓜子,見四下無人,便低聲道:“你個蠢物,跟了我這麼多年還是蠢得要死。你動動你的豬腦子好好想想,官軍當年是怎麼攻下九江的,又是怎麼攻下安慶的,不就是靠著壕溝戰術,一步步緊縮圍城,逼得太平軍衝又衝不破,守又守不住,最後一一敗亡。”
在湘軍與太平軍的作戰中,壕溝戰術確實起了極大的作用,尤其是在圍城戰鬥中,湘軍可算是將這種“近代化”的作戰形勢發揮到了極致,而一次次的勝利也確實證明,太平軍並沒有有效的剋制壕溝戰術的方法。
程學啟出身太平軍,深切體會到了這種戰術的威利,故歸降朝廷之後,更能變本加厲的利用這種戰術對付他的老兄弟們。
王廖發翻著眼珠子想了好一會,總算是想明白了,一拍大腿:“對呀,你瞧我這豬腦子,還是大哥你聰明。”
“哼,你這腦袋別整天只顧著想女人,有時間也多花點心思學學軍事。這樣吧,等這仗打完了,我就請曾大人準你去黃浦軍官學堂進修個把月,聽聽那些西洋的教官講講怎麼打仗。”程學啟曾在黃浦軍事學堂中斷斷續續的進行過幾個月的培訓,理論上講,與吳長慶等人都算是黃浦一期的畢業生。看來那幾個月的學習中,他是大有收穫。
提到曾紀澤,那王廖發的表情忽然變得謹慎起來,小心翼翼的說道:“大哥,我跟你說句心裡話,你可別見怪啊。蘇州這地界有忠王在,想攻下那是千難萬難,不死個幾千號人是拿不下的。你說那曾大人不派別的團來,偏偏派咱們打蘇州,是不是看咱們原先入過太平軍,所以成心想讓咱們在這裡把人馬給耗光了呀。”
“呸!”王廖發話音未落,程學啟又狠抽了一下他的腦瓜,鐵青著臉說道:“我程學啟自打歸順朝廷以來,哪一個上司不是給我臉色看,他們連分給咱的糧米都是陳年的糙米。只有曾大人卻把咱們完全當自己人,你捫心自問,哪個團的大炮比咱們團多,哪個團的洋槍比咱們新,你我二人得到的賞賜,弟兄們分到的糧餉,又比哪一個團少了一分一毫。”
王廖發聽著頭越來越低,臉也愈加的羞紅。
“像曾大人這樣的上峰,打著燈籠也難找,咱不替他死賣命還替誰賣命。別說曾大人沒你說的那心思,就算是有,我程學啟也心甘情願的為他赴湯蹈火。王廖發你給我聽好,剛才的話,還有那心思,你要是再敢有,就別怪我程學啟翻臉不認人,大義滅親了。”
王廖發被罵得狗血淋頭,心裡那個鬱悶呀,自責呀,只恨沒個地縫當場鑽進去。正難堪之時,地堡外親兵來報,言城中太平軍突然出動,正向寶帶橋這邊衝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