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事不提了,你回罷。”
春菱一怔,原先她同丫鬟們有爭持,香蘭皆是向著她的。不曾想今日竟然淡淡的,她原本氣不平,還欲再分辯幾句,但見香蘭這番形容,心裡便一沉,她到底有幾分聰敏,知此事不能再提了,便起身走了。
這廂畫扇藏在多寶閣後探頭探腦。見春菱走了,顛顛兒到小鵑那裡,將方才偷聽屋裡的事一五一十說了,道:“春菱不識好歹!是不是覺著自己先前救過奶奶一回,有了恩,又覺著奶奶脾氣好,二則她指不定跟太太那頭什麼勾結,這才成天頤指氣使的。真個兒討人嫌。”又有些惴惴道:“倘若她真是太太的耳目,你跟她這樣對上,豈不是遭殃?況且奶奶也說讓你們日後不要再爭持了。。。。。。”
小鵑拈了塊雲片糕放咬了一口。道:“先前香蘭姐剛回府裡那會兒,事事灰心,都由春菱擺佈,春菱事事都能做了奶奶的主,奶奶好性兒,有時候聽她奚落自己幾句。也笑笑就過了,先前奶奶沒權力升她的等,便總給她賞賜,林林總總給她的沒有八十兩也有五十兩了,還不算那些個衣裳首飾。趕上奶奶裁新衣裳,春菱相中哪塊料子,開口問奶奶要,奶奶二話不說就自己貼銀子給她做,這廂把她脾氣胃口養大了,愈發招不開。她性子衝,素愛跟人拌嘴挑事,受了一句話的委屈,也得想方設法討回來,嘴沒個把門的,那時候你還沒來,吟柳那檔子事,就是她光圖嘴上痛快,給奶奶招禍。後來竟要爬到奶奶頭上去,呵呵,奶奶本打算來了京城就提她一等的,結果她自己不往人道兒上走,這巧宗兒倒便宜了我。”
畫扇道:“其實春菱姐就是一張刀子嘴,心眼不壞。。。。。。”
小鵑道:“就是這個脾氣秉性膈應人,原在知春館,除了書染、蓮心她不敢使喚,旁人她哪個放眼裡了?這次她回來,緊要的活計一件沒沾上,屋裡有她沒她都一樣。偏她還不自知,跟姨奶奶梗著脖子擰著勁兒,好似奶奶離開她就不成似的,奶奶心裡能痛快了?再大的恩情也禁不住這樣來磨的。姨奶奶不好說什麼,既如此就我來說,我才不怕得罪她呢。”言罷取了一碟新鮮果子,端到臥室去了。跟香蘭閒話兩句,便道:“奶奶也太好性子了,春菱這樣的合該狠狠敲打才是,省得她不知自己斤兩。”
香蘭笑著搖了搖頭,把面前的碟子往小鵑手邊推了推,道:“她這樣的性子,敲打反倒讓她心裡怨恨更大,愈發壞事了。有些事並非疾言厲色就完事大吉,倘若真如此,反倒簡單了。”心中悵然想道:“小鵑和春菱是最早同我共患難的,情分非同尋常。春菱掙命往上的心我明白,只是她性如炭火,又愛挑剔吵嘴,如今我在府裡看似風光,實則艱難,我身邊器重的人,出去就是我的臉,她行事有差池,我便更難了。索性多給她賞賜,再看她一時,只怕她因此記恨了我。”
小鵑道:“奶奶顧慮我們都明白的,春菱不光挑事,還愛搬弄人是非,不成就把她趕出去,奶奶身邊還愁人用麼,靈清又有眼色活計又巧,靈素厚道,雪凝雖說是個牆頭草,可寫寫算算不在話下,怎麼就容她張狂。”
香蘭道:“她到底與我有恩,好處我都記在心裡,倘若不念舊情,未免讓人寒心,也不是我的本意了。這事我自有分寸,日後你也遠著她,真鬧僵起來,誰臉上都不好看。”
小鵑應下了,回去將此事跟畫扇說了,偏巧小方兒也在,前因後果看個明白清楚,回去同跟林東繡、韓媽媽及夏姑姑當成玩笑話說起來。
韓媽媽道:“春菱這丫頭,原在太太房裡就是愛搶尖向上,想不到如今愈發變本加厲了。”
林東繡冷笑道:“原本香蘭還有幾分氣性,近幾年卻愈發軟了,倘若是我,一頓殺威棒打下去,管他什麼春菱秋菱,都讓她知曉厲害。”
夏姑姑瞧著林東繡,微微搖了搖頭,回去跟她的丫鬟芳菲道:“動輒言語相斥並非馭人之道,林四姑娘還欠磨礪,那個叫香蘭的姨娘倒像是會為人處世的,只是性子仍嫌軟了些,也不知是真良善,還是假裝出來的。”
卻說當日下午,香蘭午睡起來,命靈清研墨裁紙,壓好水晶獸頭鎮紙,將窗子支開,對著外面沙沙翠竹,仿前朝梅花道人筆墨畫了幅《墨竹》,在空白處題了年月日,又寫“消夏自留,作於暢春堂”一行字,向靈清一伸手,靈清立時將一方雕琢蘭花的小印,在硃砂中按了按,遞到香蘭手中。此時外面傳來說笑聲,香蘭將印章放到一旁,往窗外一望,只見姜丹雲同林東繡攜手攬腕從外走進來,姜曦雲慢悠悠跟在最後。
香蘭微微皺眉,一邊洗手一邊對靈清道:“讓她們趕緊沏茶擺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