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累了,得歇著了。”
“嘖嘖嘖,昨兒我還和大伯孃說你脾氣變好了呢,這麼會兒功夫又翻臉……成,成,不說了,我走,不招你這尊大佛。”
林錦亭走了,屋中一時靜下來。香蘭轉出來,只見林錦樓歪在床頭,眼睛盯著前頭髮怔,把幔帳上垂下的流蘇慢慢繞在手上,繞一圈,又繞一圈,直把手勒得發白,手指皆漲成紅色,又開始發紫。
香蘭走上前,輕聲道:“別這樣勒著,血脈不流通不好。”
林錦樓低著頭也不說話。
香蘭便把林錦樓的手拿起來,把流蘇帶子一圈圈鬆開,林錦樓抬起頭看她,慢慢握住她的手,剛欲開口,小鵑便進來道:“大爺族裡的幾個侄子,有幾位爺等著探望大爺,不知大爺見還是不見?”
林錦樓皺著眉頭說:“爺才剛安靜消停幾天,才剛送走一撥又來一撥。”
香蘭給小鵑使了個眼色,道:“你請書染和徐福打發他們去。”小鵑便退下,此時靈素等人端著盆進來,香蘭便伺候林錦樓換衣裳,取了洋毛巾給幫他淨面擦身,口中道:“過年了,來瞧瞧你也是人之常情,你要不愛見,就讓三爺出面應酬應酬。子侄輩的也就罷了,還有長輩們呢。”
林錦樓坐在床上,忽然拉住香蘭的手,問道:“過年了,想你爹孃麼?”
香蘭怔了怔,把手抽出來接著為他擦拭雙臂,低頭說:“想。。。。。。原本想做些針線打發人送回去,只是沒做完。。。。。。”
林錦樓心潮起伏,只看著香蘭低垂的臉,並不作聲,半晌,復又握了她的手,把玩她的手指頭道:“若是在金陵,我就命人將他們接進府來了,如今是沒辦法,等咱們回去,我跟你一塊兒上門瞧瞧。”
香蘭掀起眼皮偷偷看了林錦樓一眼,又垂下眼簾,只盯著他肩頭的傷痕看,如今林錦樓肩上的刀傷已漸痊癒,只留下肉紅色的疤,他身上大大小小的傷疤有二十餘處。香蘭心裡忽有些感慨,又有些說不清的難過,旁人皆豔羨林錦樓年少得志,手握重兵,卻不知這一身的光鮮全是靠命搏來的。
林錦樓亦有些悵然,他看看香蘭眼下淡淡的陰影,低聲說:“這幾日你都沒睡好罷?我那傷好多了,不用晚上再起來換藥。。。。。。是不是廚子不好?”
“沒有,挺好的。”
“好什麼好,你下巴都瘦尖了,鵝蛋臉兒快成瓜子臉了。”他說著抬起手輕輕摸了摸香蘭的臉頰,“回頭給你好好補補,你還是胖點好看。”過了好久,才低聲說,“這些日子你跟著我吃苦了。”
香蘭怔了怔,不自在的往後靠了靠,躲開他的手。林錦樓原就是個魔王,霸道跋扈,頤指氣使,就算跟她和顏悅色些,幾句話說不對付了也要翻臉,從不曾這樣輕言軟語,也不曾這樣粘她,片刻不見了便去差人找。他在躺床上亂髮脾氣,她忍不住訓兩句,他居然也乖乖聽了。她慣會應付之前的林霸王,卻對這樣的林錦樓無所適從。她抬起頭,正與林錦樓四目相對,他那雙眼長而亮,香蘭一直覺著太過銳利,可今日那雙眼卻好像氤氳著一層柔軟的薄煙,又彷彿翻滾著一股洶湧的情緒,竟令人一時口不能言。
林錦樓望進香蘭的雙眼,那麼清澈,就如一汪秋水。他覺著胸口一陣翻江倒海,令人驚慌失措,好像著魔似的伸出雙手將香蘭的臉捧住,慢慢靠過去,側過頭碰在她嘴唇上,溫暖如絲,甜美如蜜。他這輩子游走風月,逢場作戲甚多,從未如此虔誠的吻過誰,他心頭顫慄,蔓延過四肢百骸,甚至荒謬得覺著自己竟有些卑微。他輕輕吮吸,旋又吻得更深,手指顫抖著捧住香蘭的後腦,將她拉得更近。
香蘭被他向前一拉,不由一下撞在他胸口上,林錦樓不由悶哼一聲,香蘭如夢方醒,手忙腳亂將他推開,起身退了兩步,她臉頰緋紅,喘息不勻,一直退到盆架處,方才結結巴巴道:“水涼了,我去換一盆進來。”轉身端起盆便出去了。
林錦樓呆坐了好一陣,寂然無聲。
片刻,香蘭再端了盆進來,神色已是一派從容,默默的給林錦樓擦身,換了藥膏。林錦樓抿著嘴一言不發,手裡抓著兩份公文看,一頁紙盯了半天,也不知瞧進去沒有,連吃藥都未和香蘭說一句話。香蘭知道他在賭氣,看看案上堆著的各色案牘,這本該今天晚上自己該替他執筆的,她翻了翻無甚重要的,覺著要不就隨這位爺的性子去,否則這會子趕他氣兒不順時過去說話,豈不是自找不痛快。她又看看林錦樓,只見他仍低頭看手裡的一摞信箋,臉隱在燭光的暗影裡,嘴抿得很緊,倒像個小孩子似的。
她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