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賤人!青嵐和那孩子怎麼沒的,你心裡清楚得很!我如今看在趙家的面子上給你臉,你別找不自在。”
趙月嬋見林錦樓一臉殺氣騰騰,雙目中煞氣畢現,不由怕了,哭聲小了些許,抽抽搭搭道:“我心裡怎麼清楚了?她自己摔跤掉了孩子,跟我有什麼干係,我真個兒命苦……”嗚嗚的哭了起來。
林錦樓冷笑,一鬆手將她扔在榻上,頭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卻說畫眉藉著送雪盞從屋裡出來,將人送到院門口便折返回去,在院子裡站了許久,盯著一株老梅出神。喜鵲拿了件綠緞出毛斗篷出來,輕輕覆在她肩上,輕聲道:“姨奶奶別在風地裡站著,再吹壞了身子。”
姨奶奶?是了,她如今終於從“上峰所贈的丫頭”熬成姨奶奶了。畫眉扶著喜鵲的手慢慢踱回東廂。屋裡早就燃了火盆,有一股子暖意。畫眉歪在床上,喜鵲手腳麻利的拿來個銅手爐,裡面加了兩個荷花餅兒,蓋好罩子,塞到畫眉手中,道:“府裡給咱們定例的炭還沒撥下來,這是我找茶水間的婆子要的,姨奶奶先湊合著使罷。”
畫眉慢慢轉動脖子,左右將這屋子環顧一圈。 青嵐死了之後,這房子便空下來,擺設未變,仍是水滴拔步床,掛著繡著花鳥蟲草的杏色幔帳,牆角設著檀木梳妝檯,床下一張貴妃榻,因入冬鋪了胭色綠心閃緞的妝蟒繡堆,多寶閣上擺著三三兩兩的玩器,就連牆上掛著的《蓮塘納涼圖》都不曾變過。
一切都還是嵐姨娘在世時的模樣,因每日有人打掃,纖塵不染,彷彿日日有人在這裡住著。
她原到這屋裡來,看這裡陳設豪闊精緻,曾不止一次的羨慕。當日青嵐就是這般歪在床上,手邊的海棠小几子上擺著大荷葉水晶盤子,盛放著時令水果和幾色小蜜餞。另有兩種果子露調的溫茶。吳媽媽和春菱圍著她團團忙碌,外頭還有香蘭和銀蝶給她做衣裳!青嵐滿面含笑,一時勸她吃這個,一時讓她嚐嚐這個。
她臉上笑得歡,心裡頭卻發苦!她在西廂住的那一間小房,只不過是東廂裡的一個次間大小,屋裡不過兩三樣傢俱,幾件玩器擺設還是趕在林錦樓心情好時討要來的,雖說吃穿不差,可這上等新鮮的果子糕餅可就輪不上她了。青嵐身邊又是婆子又是丫頭圍著轉。她身邊攏共一個喜鵲。
她當時便想,憑什麼王青嵐那樣又蠢又笨的女人有這樣的福氣!她比王青嵐聰明得多,美貌得多。也善解人意得多。她終有一日會住進東廂來!
自從她家裡失火,她便知道即使她回到林家也得不了好,乾脆豁出去,帶了未燒成灰燼的幾頁賬本,讓她哥哥送她到林錦樓那兒去。林錦樓見她自然大吃一驚。她跪下涕淚漣漣的哭訴王青嵐如何因為拾到趙月嬋的賬本便被害死,一屍兩命。又哭訴自己為了保全這簿子,家中怎樣被大火付之一炬,求林錦樓垂憐。
林錦樓聽聞果然大怒,睚眥欲裂,連連罵了好幾句“賤人”。將她留下在身邊每日伺候。
她竊喜,以為有可乘之機,若由此懷上身子在林家便可揚眉吐氣了。誰想沒過多久。林錦樓又有了新鮮的,將她拋在腦後了,可到底對她還是較原先親厚些,下屬孝敬的綢緞珠寶賞了她不少。
等回了林家,她以為林錦樓要收拾趙月嬋。故而並不客氣,誰知他各打五十大板。並未給她留什麼臉面。
畫眉長長出了一口氣。
如今她真個兒住進了東廂,卻覺著心裡空了一塊。
喜鵲見畫眉直眉瞪眼的發呆,唯恐她身上不舒坦,輕聲喚道:“姨奶奶,姨奶奶?”
連叫了幾聲,畫眉方才回神,喜鵲道:“奶奶身上可是不舒坦?”
畫眉搖了搖頭,忽問道:“東廂這兒好不好?”
喜鵲點了點頭道:“自然好得緊,姨奶奶怎麼問這個?”
畫眉閉了眼道:“沒什麼,我也覺著好得緊。”既然已住進來,她便不會同王青嵐那蠢婦一樣,白白把自己葬送在這兒。她要在林家榮華富貴一輩子!
且說林錦樓從屋裡出來,見書染在門口等著,便問道:“找個僻靜的地方擺個香案,我想祭一祭嵐姨娘。”
書染將他引到後院裡一間偏僻的小屋,屋中極冷清,當中供奉著青嵐與那孩子的牌位。書染道:“老爺太太說讓在家中供奉牌位,因大爺還不曾祭過,便獨設了一間。”說著將香火點燃,遞到林錦樓手中。
林錦樓拜了三拜,將香插到香爐裡,又拿了些紙錢,蹲下來燒。
書染輕輕關上房門,守在門口。
林錦樓看著盆中跳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