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瞧見一個女子。從二門裡出來,快步往書房的院落裡去,看背影是個窈窕人,肩膀略寬,穿著掐金的桃紅褙子,柔粉的裙兒,頭上髮髻高梳,珠光寶翠,顯見是個體面小姐的打扮。
香蘭一怔,不由放慢腳步。那女子進了院落站在書房前頭頓了頓,卻推門進去了。香蘭藏在月亮門後看了個真章,這女子正是鄭靜嫻。她心裡又沉了沉。輕手輕腳的走到窗戶邊兒悄悄聽著。
宋柯此時正在屋中對著香蘭那支老銀簪子發怔,忽聽見推門聲,抬頭一瞧,鄭靜嫻笑著走進來,不由吃了一驚。連忙起身,擰著眉道:“鄭小姐怎麼來了?”
鄭靜嫻環顧四周,大大方方的在椅上坐了下來,含笑道:“奇怪,我為什麼不能來?”
宋柯蹙眉道:“這忒不合禮數!”
鄭靜嫻見著宋柯便臉紅心跳,強裝無事狀。道:“那些什麼禮數討人嫌得很!都是大俗人弄出來的可笑玩意兒,你我將要訂親,何必拘於那些迂腐的條條框框。”
宋柯眉頭皺得愈發緊了。口中道:“即便如此,也不該孤男寡女共處一室,究竟傳出去於你我名聲有礙,鄭小姐若不肯走,我便出去避一避。”說著拔腿便走。
鄭靜嫻連忙攔住道:“噯噯噯。別走別走,我有極重要的事要告訴你呢!”
宋柯停住腳步。沉著臉看著她。鄭靜嫻心中不悅,她乃嬌養長大,自小要星星便不給月亮,哪個敢給她臉色看了,偏這宋柯,自己家裡幫了他這樣大的忙,他本該待自己溫柔,誰想她興沖沖來,反倒是熱臉貼冷灶。她剛欲發火,待看見宋柯俊朗的眉眼鼻唇,那火氣竟慢慢消了,又軟下身段道:“你瞧你,我好容易偷個閒兒見你一見,你連杯茶都沒有,可是待客之道麼?”
宋柯早已不耐煩,強忍著性子道:“鄭小姐找我何事?”
鄭靜嫻道:“我是來告訴你,趕明兒個上我家提親時,記著找布政司吳大人保媒,他是我爹的好友,一準兒能答應下來,屆時我爹臉上有光,也能待你更好些。”
宋柯垂下眼簾道:“我知道了。”
屋中一時靜下來。鄭靜嫻正痴痴瞧著宋柯,卻聽他道:“這等事何需鄭小姐親自跑來跟在下說?告知在下母親和妹妹即可,如今事情我已知曉,鄭小姐請回罷。”
鄭靜嫻沒料到宋柯如此不解風情,不情不願的站起身。這些時日她想念宋柯想念得緊,時而午夜夢迴,想到自己竟真能嫁給心上人,便覺著跟做夢一般。今日巴巴的尋個藉口溜出來來看他,心中想著,二人相見即便不似那話本子裡寫的柔情蜜意,但也總該有些羞澀甜膩的情意漾出來,卻沒料到宋柯待她如此冷淡疏遠。
她走到屋門口,忽想起當日就在這書房裡,有個叫香蘭的丫鬟被林家姊妹欺負,宋柯百般關懷體貼,眼裡的情意便如三月裡滿園的杏花,爭相怒放出來,掩都掩不住。鄭靜嫻心裡一緊,這一幕便是她心裡的一根刺,曾悄悄說與她母親聽,韋氏勸道:“不過是個丫鬟,你嫌礙眼,日後打發出去便是了。你模樣好,家世好,在仕途上能助他一臂之力,那個丫頭不過有些姿色,能討爺們兒歡心罷了,孰輕孰重,他應當分得清。等你們成親,再有了孩兒,過個一年半載的,宋柯便把她忘了。”韋氏這樣款款勸說,鄭靜嫻也覺著有理,便將此事放到一旁。如今見宋柯待她冷冷淡淡模樣,這事便又在心頭翻騰起來,猛然間住了腳,轉過身道:“那個叫香蘭的丫頭,日後你不準納進來作妾!”
宋柯猛抬起頭,看了鄭靜嫻一眼便扭轉身,提到香蘭的名字,他心裡便如同被銀針刺上一萬遍,愧疚、傷痛、無奈便一時全湧上來。縱然他知道此事與鄭靜嫻無干,但她就這般提起香蘭,又命令他“不準如何”,他心裡的厭惡仍是止不住湧出來,淡淡道:“鄭小姐請回罷。”
話一出口鄭靜嫻便後悔了,想說幾句打個圓場,卻見宋柯背過身,只好咬了咬嘴唇,依依不捨的去了。
香蘭見鄭靜嫻出了院子,方從屋後繞出來。她方才只聽得鄭靜嫻一句“你我將要訂親”,耳邊便如同炸了響雷。險些站都站不穩,伸出手扶在冰冷的牆壁上,只覺天旋地轉。縱然她先前心裡已隱約明白,但此刻這話之鑽入耳朵,仍讓她全身冰冷顫抖。此後屋中二人說了些什麼,她全然沒有入耳,只是茫然的看著院子裡影影綽綽的繁盛花木,還有那屋簷下一溜兒的蘭花,隨著微風左右搖曳。
她好似行屍走肉似的,慢慢走出來。往院子門口走去,面如死灰。身後響起開門聲,宋柯從中走出來。見到園子裡那一抹幽魂似的身影,不由愣住了,忙從臺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