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錦樓手上一頓。乜斜著眼看著林錦亭:“你看上她了?”林錦樓雖是笑著,卻神情陰冷。
林錦亭一驚,再看去。又覺著林錦樓仍是笑得如沐春風,便舔了舔嘴唇道:“不是我,是奕飛兄,他想討這丫鬟。”
林錦樓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旁邊坐著的粉頭連忙又給斟上一杯。林錦樓道:“他?他怎麼能見著我房裡的丫鬟?”
林錦亭笑道:“哥哥你有所不知,這宋奕飛頭一遭見到那丫頭就失了魂魄,還巴巴的送人家一把扇子呢。原先他死活不肯同我一道住臥雲院,可後來不知怎的又搬過來。後來才知道,嵐姨娘要做詩社,香蘭到攏翠居里操持。他為了每天多看佳人幾眼,才巴巴的住過來,還每天變著花樣兒的送湯水吃食呢。有一回被我偷偷瞧見了。這倆人牛郎織女似的遙遙望著,哎喲,我都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劉小川打著酒嗝兒笑道:“喲,真是個痴情種,倒有你劉大爺的做派。”
眾人又是一通起鬨。
林錦樓笑道:“他想要那丫鬟。就讓他親自來找我。”說完搖晃著身子去如廁。
他一出門,笑容頓時消失不見。臉色陰寒起來。
吳媽媽端了碗藥探頭往青嵐屋裡看了看,只見畫眉仍然沒走,跟青嵐有說有笑的。吳媽媽搖了搖頭,今日她算徹底瞧不上青嵐,也懶得再管她的事,只等著青嵐平安誕下孩兒,她便可功成身退。便竟手裡的藥塞給春菱道:“去端給姨奶奶,讓她趁熱喝了。”
吳媽媽見春菱走了便嘆口氣,忽瞧見林錦樓一臉怒色從外走進來,對吳媽媽道:“香蘭呢?”
吳媽媽又嘆一口氣說:“唉,大爺還不知道罷?方才太太來過。因為老奴多嘴,跟大爺說了香蘭的好處,讓大爺上了心。大奶奶便大張旗鼓的送東西來了,金晃晃的首飾和綾羅綢緞,又說要給香蘭備屋子和丫頭,嵐姨娘聽了便暈過去,大夫診脈也沒什麼大礙,我本打算等姨娘好些再開解她。卻也不知怎的,讓太太得了信兒,趕過來發落了一通。”
林錦樓一怔,因趙月嬋舉動心中不悅,又不高興秦氏插手他屋裡的事,便道:“那丫頭是我自己看中的,跟旁人有什麼干係。”
吳媽媽道:“太太也是關心大爺,只是最可憐的還是香蘭那孩子,讓太太領了去,到現在還沒回來呢,不知要受什麼責罰”
林錦樓臉色一變。此時畫眉在外頭聽見林錦樓說話的聲音,連忙同青嵐迎出來道:“大爺回來了!”
青嵐溫溫柔柔說:“快晌午了,大爺吃了飯不曾?”
卻不成想林錦樓轉過身撩開簾子便走了。
拙守園正房,閒庭幽靜,佳木森森。
秦氏端坐在廳中太師椅上,看著面前跪著的香蘭,頭一遭仔仔細細打量。香蘭這些時日身量和臉兒都張開了不少,秦氏只見她形容甚美,一張臉龐殊麗明媚,風鬟霧鬢,丰姿爾雅,穿著半舊的素色衣衫,卻難掩秀色。瞧著雖是怯生生的模樣,卻無縮手縮腳的小家子氣。
秦氏微微眯起眼。怪道樓哥兒讓她給迷住了,端得是個絕色,把府裡頭的奶奶小姐全比下去了。
只是這小狐媚子,到底有多少心眼子?秦氏手裡攥著帕子驟然一緊。
她真真兒好大的本事!
先是不聲不響的攪起風浪,抓了曹麗環的把柄,更在主子跟前演一出好戲,將曹麗環逐了。如今又讓樓哥兒對她上心,弄得妻妾失和,倘若青嵐這回暈倒傷及肚裡的孩子呢?
香蘭規規矩矩跪著,事到臨頭,她反倒不慌了。自古以來都是主子作亂,奴才替罪,秦氏不好發落趙月嬋和青嵐,想來這筆賬要算在她頭上。如此,慌張也無用。
秦氏沉吟片刻,紅箋輕手輕腳的端來一盞熱茶,而後默默退了下去。
“大爺看上了你,要抬舉你。”秦氏說得極慢,辨不出喜怒。
香蘭連忙磕頭說:“奴婢福薄,不敢有這樣的念想。”
“哦?”秦氏挑高眉頭,“這麼說是大爺自作多情了?”
香蘭咬牙,也不答秦氏的話,伏在地上道:“千錯萬錯都是奴婢的錯,如今讓大奶奶和姨奶奶心裡頭都不痛快,還惹得太太受累生一回氣,請太太責罰。”
秦氏一怔,她還以為香蘭會求她恩典,讓林錦樓收了她。卻沒想到香蘭說出這樣一番話,竟然還將錯處全攬到自己身上。
平心而論,她知道並不全然怪香蘭,她大兒子本就是個風流好色的,有這等人才的丫頭自然不能放過。林錦樓在外頭多荒唐她也有耳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