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堆著假笑禮讓了一番,郭媽媽將手裡的食盒遞過去道:“這是今兒個早晨起來新蒸的雲片糕,拿來給你們幾個吃的。”
香蘭含笑道:“讓媽媽費心了。”回去又拿了一盒子八寶蜜餞,讓郭媽媽拎了回去。
香蘭卻有所不知,今天一早。宋柯去給宋姨媽請安,母女倆說笑了幾句,芳絲立在一旁伺候。見縫插針道:“給大爺做的褲兒已經得了,大爺瞧瞧,有什麼不可心的地方我再改。”說著把那褲子捧到宋柯跟前。
宋姨媽笑道:“芳絲熬了兩個晚上做得的,可不許嫌不好。”
宋柯欠了欠身,笑道:“不敢。”又看了芳絲一眼。“讓你費心了。”
芳絲的臉蛋立刻紅了,嬌羞的看了宋柯一眼。饒是她口齒伶俐,這會子竟說不出話,慢慢退到宋姨媽身邊去了。
宋姨媽和郭媽媽對了個眼色,兩人都是一副笑模樣。宋柯看在眼裡,微微垂了頭,片刻道:“芳絲這些年伺候母親盡心盡力,勞苦功高,只是年歲也漸漸大了,母親回頭留意給她找個好人家,到時候我也給她添一副嫁妝。”
話音未落,芳絲便白了臉,眼淚便在眼眶裡轉了,宋姨媽一怔,看了看郭媽媽,臉上有些尷尬,卻也不願違兒子的意,道:“說得是,自然不能虧待了芳絲。”
宋柯也不再坐,起身告辭,郭媽媽送到門外,宋柯忽停了腳步轉身道:“芳絲到底是太太房裡的丫頭,日後再做針線也先緊著太太的,為我做褲子熬壞身子,一來我心裡不忍,二來她若是病了,太太房裡的活計誰去做呢?”
郭媽媽心裡又是一沉,連連道:“大爺說得是,日後只讓芳絲做太太的針線。”
宋柯點到為止,轉身出去了。
郭媽媽只覺得宋柯的話鋒不對,進次間一瞧,只見芳絲正在房裡抹眼淚呢,上去詢問,知道她昨天與香蘭口角了幾句,郭媽媽急道:“跟你說過少招惹香蘭,你偏偏不聽,這廂一點餘地也不給自己留了!”忙不迭的帶了糕餅給香蘭賠禮,回來後對芳絲長吁短嘆道:“今兒個我又仔細瞧了香蘭的模樣,生得跟仙女兒似的,說話辦事滴水不漏,怪道大爺放在心上。她這樣跟你撕破了臉面,便知不是能容人的,日後大爺娶了大奶奶回來,自有她的日子受,你何必跟她爭在這一時?聽孃的話,從今往後離她遠遠的,千萬別再惹大爺不痛快。”
芳絲哽咽應下,心中暗恨宋柯無情,恨香蘭攪了她的好事,暫且不提。
卻說香蘭收拾了宋柯的屋子,便到畫了一張蟲草圖,題上“蘭香居士”四個字,取出一方印章,在印泥上蘸了,用力按在下方。她的畫配色落筆從雅,卻也有個別濃豔鮮麗,花草多從寫意,蟲兒卻以工筆細細雕琢,風雅活潑,別具一格。因市面上極難見到這樣情趣的畫卷,故極受閨閣裡太太小姐喜愛。
前一陣,因香蘭進林府,沒時間作畫,僅有兩三幅讓陳萬全賣了便再難尋覓,一時間竟把這畫的價格炒了幾番,以至坊間有了仿製之作,卻到底不如香蘭所畫意境可愛。這陳萬全雖說是個不靠譜的,卻善鑽營,能說會道,又將這畫吹噓到十分,現今一小幅畫便賣到七八兩銀子,喜得陳萬全渾身骨頭髮輕。
香蘭卻不肯多畫,只畫上一兩小幅,陳萬全一掛到店裡便賣個精光,一時“蘭香居士”的名頭響亮起來,一干文人墨客均已藏上一幅為榮,以至這畫愈發貴重起來。
香蘭畫完只覺房中悶熱,從窗子探頭一望,只見天上烏雲密佈,知是要下雨了,忙取了傘,到廊下把綠豆喚來道:“今早大爺走的時候只怕沒帶著傘,你去書院送一趟,快去快回罷。”綠豆拿了傘去了。
香蘭把畫收了,想著畫作還是不留在宋家的好,便拿了把傘,悄悄從後門出去回了家,見陳萬全不在,便把畫交予薛氏,叮囑幾句道:“娘過半個月再把畫給我爹,不可賣得太過頻繁了,這東西一旦不精貴便落了價格。過段日子我便不畫蟲草了,改畫山水,若也能賣個高價便再好不過。”又道,“爹爹原先說這畫是我畫的,如今萬萬不可,讓爹爹改口,只說自己是走嘴了亂吹噓,這畫實是遊歷四方的文人畫的,先前住在靜月庵贈了我幾幅,一直珍藏至今才拿出來賣掉。”
薛氏連連應了,將畫小心翼翼收了起來,道:“你爹說了,這樣一幅,用上好的烏木卷軸裱起來,可就是了不起的價兒呢。”
香蘭見天色黑如鍋底,便草草同薛氏說了兩句出了門,剛出去便聽天上轟鳴,豆大的雨點噼裡啪啦的砸了下來,香蘭連忙撐開傘,提了裙子快走幾步,到宋府後門處,卻瞧見有個穿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