閔氏不由得想,那面上呢?一旁有鏡臺,她不敢去照。她怕照出來的是個枯樹皮,那她全部的精神世界從此崩潰,心底維繫的僅一絲二爺還會再來看自己的希冀,也就萬劫不復。
“你醒著的?”一個輕柔的嗓音突兀而起。
閔氏嚇得一古腦兒爬起來,難道有鬼?撲到木欄前面一看,見不是鬼,有七到八個人在外面。蕭瞻峻上一次來坐過的椅子上,坐著一個美人兒。
這美人兒胖胖的,肚腹隆起,秀麗面容上也銀盤一般圓潤,肌膚上自然有一段光出來。閔氏嗓子眼裡咕碌著,認出她是誰。
“安氏?”
這不是大嫂偏心的那弟妹安氏寶珠。閔氏隨即抬起手指,放到嘴裡用力一咬。哎喲,會痛。這不是做夢。
閔氏瞪圓眼,不是做夢,她怎麼會來看我?這是郡王妃捧在手心裡,老王妃待如上賓的客人,怎麼會放她到這雖不潮溼卻陰森的地牢裡來?
“哈哈,你是來對我道別的嗎?”閔氏瘋狂的尖笑出聲,以為自己明白了。這是要私下裡處死自己,袁安氏來看自己最後一面。
在她以為自己就要死的關頭,她反而放正心思,對著露出詫異的寶珠喘著氣擠出笑容:“哈哈,不想你倒有情意,還肯來見我最後一面,這就比別的人強。”
寶珠靜心傾聽,由話意咀嚼她的心思,心中更有底氣。你倒還能看到別人的好,這就好說話的多。
她在臉兒上露出疑惑,對閔氏大惑不解地道:“我特地來諷刺你,說什麼最後一面?”
瘋狂的笑聲嘎然而止,閔氏也驚異的微圓了嘴,劫後餘生的後怕上來,原來不是讓我去死。心頭大石落下,激憤也落下。閔氏骨軟身麻,雙手緊握住木欄才沒有滑到地上。她此時什麼理論的心都消失不見,有氣無力的貼緊木欄道:“你說吧。”
寶珠竊笑,你這一回倒老實,看上去心平氣和地讓我諷刺。她繃一繃臉兒,慢條斯理的,把傲慢帶出三分在眉底,生怕閔氏不受刺激,還拖長個嗓音:“是這樣,我留神這些天,見到你對二爺絕情絕意,我看不下去,得來教訓你才成。”
“誰說的!”不出寶珠所料,閔氏跳起來。剛才的氣若游絲全都消失,她握緊衣角,滿面憤怒:“你有什麼證據!”
寶珠正眼也不看她,眼神兒對天,繼續傲氣地道:“難道不是嗎?二爺成天忙得茶都沒功夫多喝一碗,你呢,你在這裡倒安妥,看你是打算呆上一輩子,不愁吃不愁喝。你呀你,你和我比,可就小指甲兒也比不上我。”
閔氏大怒:“呸,你有什麼了不起!”
“我呀,我深愛我丈夫。”寶珠陶醉起來。
“呸!我也一樣!”
“我丈夫有才有貌有家世,”
“呸,我也一樣!”
“我為了他,”寶珠幽幽起來。剛才的陶醉是真陶醉,現在的幽幽也是真幽幽。從和袁訓認識開始,回憶如流水重新在心中流淌。
在沉思以前,寶珠微紅了臉,對紅花等人示意:“你們上去,我和二太太單獨說幾句話。”接下來的話,當著一堆的下人說,寶珠可沒那臉皮能撐住。
紅花不肯,她抬眼打量地牢,陰沉沉寒浸浸,就是石頭縫隙裡都像隨時會冒出捧冰雪。紅花不但不上去,還把寶珠披的厚衣裳再扯緊,笑道:“我們都在這裡,人多人氣兒足,豈不更好?”
“不好,”寶珠嗔道:“我和二太太說私房話,不給你們聽。”
私房話?閔氏心中起來奇異的感覺,好似還在自己房裡看春花。但目光下滑,落到自己凌亂的衣裳上,閔氏冷笑,哼,你不過是想來勸服我的,還說的這麼漂亮有必要嗎?
見寶珠主僕爭執幾句,紅花如願留下,把別的人都打發上去。
幽然油燈下,寶珠忽然起了羞澀。這羞澀看得閔氏枯乾凍僵的心也跟著一溫,有什麼緩緩的化了。
感情,本來就是能溫暖天空大地深谷,不管什麼,都讓它化為繞指柔。
羞答答的嬌音這就響起。
“那一年,他和表兄們來我們過年。五位表兄都是人中龍鳳,我本來並沒有中意於他。我安家仗祖母孃家,自家裡卻不過普通官吏。我從沒有想過是他,直到那年十五出門看花燈。”
寶珠甜甜的笑著,紅花在一旁也有了笑容。紅花那天是躲在四姑娘身後才避的險,她也一直牢記於心。
對紅花來說,是裙底的溫暖。對寶珠來說,是臂膀的堅實。
“不怕你笑話,我早早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