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痛苦。”
袁訓嘆口氣,所問非所答:“小柳,我痛苦你知道嗎?”
犀利的眸子刀鋒般過來,刮骨頭似的一遍遍在袁訓鼻子眼睛上。
“為什麼不能?”
“不能了吧。”
“小袁,你說我們還能像以前那樣好嗎?”
…。
“記帳!”袁訓很痛快,又給柳至一碗酒。
“沒給錢就不能喝酒嗎?”柳至拿醉眼瞍袁訓:“了不起了,有兒子了,討錢你這就厲害。”
袁訓瞅瞅他:“你也沒有給錢不是?”
“沒喝到你家的酒,我難過。”柳至接過酒,沒命的往嘴裡一倒。
袁訓走上來,就看到這一幕。真的下去,捧個半人多高的酒罈子上來,往屋瓦平穩地方磊住,拋一個酒碗給柳至,邊舀酒邊問他:“怎麼敢過來的?”
黑衣風帽下面,半張面龐這才是真的醉了。
屋頂上,柳至支肘側臥,搖著帶來的酒葫蘆喃喃:“沒酒了。這家子主人真差勁兒,真想喊他送酒上來。”
嗅嗅,袁訓四處去找,還真的有酒香。
滋味兒像饜足,沿身子各處伸展。淡薄處猶如濃情轉薄,濃厚處如堆雲砌霧。有點兒酒的醉,有點兒酒的香…。
這樣說說,就都心中滿足。帶著滿滿,袁訓披衣出來,在臺階上坐下,慢慢的回味著。浸潤在心裡數十年對父親的思念,如今他自己也當上兒子的父親,感觸深濃得像繁星無數,凡是閃動都動他的心。
鬼話這東西,有人認可,這就成真話。
聞言,袁夫人笑了:“我知道,他對我說過。”
再大的紅包,也就滿了。
好在袁訓把自己投入那紅包。
大家身在客邊,四表妹的紅包若是裝不滿,回京裡說表兄們真小氣,這名聲擔待不起。
不然寶珠怎麼會追在後面討見面禮,那紅包做得沒把兄弟幾個嚇住。
袁訓點著頭,滿面放心:“那就好。”像是父親緊隨在身邊,跟的不是鬼,而是福運。他不但認可,還會附合:“我見寶珠那會兒,就是父親告訴我該選她。”
等到將軍長大,覺得神鬼之說不可信時,也還是相信父母親能對話,是對母親的安慰,也是對自己的安慰。
但袁訓深信不疑。
這裡面一部分是當母親的對兒子的安慰,一部分是她的痴心,心生出來的對話。
袁夫人能和袁父對話,這是袁訓小時候就知道的。
恍然過,她又走出來,把兒子認真盯上幾眼,恍然過,又去看孫子們。祖孫四人的面容遂一在面前滑過,袁夫人含上幸福的淚水:“你父親還說,他不錯眼睛陪著你們,不敢讓你們有丁點兒閃失。”
袁訓能引起母親相思丈夫,卻不會真的讓袁夫人認錯。袁夫人看錯時,面前已經只有病弱的丈夫。
一個是英武俊秀,一個是病弱清秀,氣質上先就不同。
袁訓生得像袁父,但和袁父是大不相同。
燭光下的眉眼兒,分分毫毫帶出袁父的形容,袁夫人又迷醉了,她眼前出現的又不是兒子,而是她逝世已久的丈夫。
袁訓喜笑連連,但覺得不滿足,追問著母親:“還有嗎?”
真能幹,這是袁訓有了雙子後,所有人對他的看法。關於這是寶珠生出來的,貌似提得不多。
袁夫人愛憐的撫撫兒子面龐:“他說你真能幹!”
“那,還能是什麼?”袁訓輕笑。
“不是。”袁夫人笑意盎然。
“喜歡?”
袁夫人總是讓打擾,也生出說話的心思:“背過身子也罷。”袁訓依言背過去,袁夫人披衣下床,和兒子一起去看視孫子,低笑:“你猜你父親怎麼說?”
“您告訴父親沒有?”袁訓眸光片刻不離的在孩子面上流連。
“雙胞可不就這個樣子,”袁夫人笑眯眯。
瞅著,自己就想笑:“怎麼長得一模一樣,這是怎麼長出來的才是?”
“明天殿下讓我辦事,我把明天的份兒看完,明天也就不記掛。”袁訓頗有孩子氣。
袁夫人睡在床裡,見兒子捨不得走,遂道:“去睡吧,白天有多少看不足夠。”
袁訓披著衣裳,他是半夜裡又過來看一遍。古代襁褓全是用繩扎的,但袁訓還是掖掖被角,做些這樣的無用小動作。
暈紅的燭光,不敢明,也不敢熄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