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此時再看,燈火通明下脂粉氣若妖氛,綺麗打扮中皆是紅粉骷髏。
那一身掛滿裝飾的少年,步子虛浮,面色青白,一看就是酒色過度。但他不自知,還耀武揚武的吆喝著:“爺要最當紅的姑娘。”手裡一把竹扇搖得飛快,上系一塊黃金扇墜隨著忽閃,他就得了意:“怕爺不給錢怎的?”
韓世拓恍惚,他看到自己。
……
當年十一、二歲,書唸的正好,受叔叔們鼓動,有個地方正大光明摸女人屁股,她還會說很多書上沒有的話,據說極好聽。
他頭一回是偷偷摸摸的來,遇上叔叔們以外,還偷看到一個人。
他的父親文章侯。
至今記得清楚,他的父親酒色蓋臉,正抱著個妙齡女人摸身前。世子大開眼界,父親都可以這樣,想來是個好去處。第二次再來,他就和眼前少年一個模樣,帶足銀子。在這裡沒銀子掃地的都看不上。趾高氣揚:“怕爺不給錢嗎?欺負小爺小?”
……
舊事從眼前劃過,韓世拓眼角微溼。他把大好的蹉跎歲月浪費在煙花地裡,以此為榮十幾年。
仰面看秋月如洗,似能洗淨人心腸。身邊濃豔紅融,更膩得化不開。似一缽可染黑染紅染黃的水,混濁濁無法下手。
本能的,韓世拓想走開。但他身後的人揪住他衣袖,壞笑道:“好容易敲你頓酒容易嗎?以前你自誇風月場中太歲,煙花巷子佔山,今天已來,想走?沒門!”
一聲招呼:“兄弟們給我看著他,今兒不把他灌倒放小桃香床上,就算咱們沒能耐!”嘻嘻哈哈把他推進去。
大茶壺來招呼,見他們要清靜地方。就道:“蘭花廳最靜,但讓人包下。蘭花廳後面是合歡廳,不走一個門,但也安靜。”
一行人就去合歡廳,沒多久酒菜小娘一起上來,韓世拓瞬間就薰得慌,走到窗前換口氣。
見外面幽靜,好似幽冥道場。
回首看時,座中燭火打到最低,廳中暗得只有聲浪最高。酒加上燭火不明,摟著抱著的,窗戶上層層似鬼影,自己站著,不過是鬼影中的一個。
不由得嘆氣,幾年不見,大家都老。一個一個都四十歲上下,還在學少年廝纏,自己還好,幾年任上歷練精氣神俱在。看那幾個人,面上皺紋深,眼底青色重,真跟活鬼沒有區別。
見幾個人解衣裳,怕等下掌珠到來褻瀆自己老婆。韓世拓走回去,阻止道:“幾年前我沒走,帶著你們還有雅,如今是逢人就解衣裳,銀包裡錢多,想給人看是怎麼著?”
對酒菜看看,板起臉:“今天是你們請我吧,我醜話說前頭,我家遭大難,兵亂的時候,不及收拾細軟出城,人命無妨,家財少好一批。後來又受連累,抄家似的,又丟了東西。你們幾個,要麼幫我出錢,要麼指發財的路給我,要知道我出來見你們,是手裡沒錢,指望你們想轍的,先別忙著亂,說正經的。”
小娘嘻嘻:“爺們說掙錢的事情,我們也聽上一聽。”
大家對著他笑,有一個人慢條斯理地道:“這個是你,前幾天在家裝相,往你家門上找你,回說世子爺看書呢,那就是個混帳!看書有什麼用,跟著兄弟們一起趁錢才要緊。”
韓世拓就勢問:“你們最近掙的什麼錢,說來我聽聽。”
“最近嘛,進京尋官的人多,進京尋命的人也多,這裡面有錢賺,別說你想不到。”那個人回道。
韓世拓早有準備,躊躇道:“打袁家的主意?不行。我就這一個顯貴的親戚,指望沒錢的時候上門借錢,給你們麻煩得多,把我路堵死。”擺手:“想別的,這個不行。”又笑話他們:“難道我不進京,沒有我這親戚,你們就不掙錢了?”
“有啊,就看你肯不肯?”那人翻個白眼兒,對周圍的人道:“我說他沒變,胎裡就會玩,再當官也變不了!再說當官的,全是混蛋!這不,看看,他給自己留好後路,忠毅侯是他家銀庫,這就不分給我們。”
韓世拓嘿嘿:“人不為已怎麼行,說吧,就憑我這好親戚,你們肯定有話對我說。”
“有,不過你不肯時,也別賣我們。”那人瞪住韓世拓。
韓世拓要翻臉:“爺幾時是這種人?”
來的人都訕笑:“讓他立個誓言,不然不告訴他。”
對浪蕩子來說,立誓跟喝水一樣簡單。韓世拓裝模作樣的說過,見約他的人眼睛都睜大起來,同他對話的人沉下臉,把懷裡坐著的妓者往外趕:“走,都他媽給我走,叫你們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