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世…是一定要陪著侯爺的。”辛婉唇尖咬出血來,“來生,要有來生,再還清欠你的吧。”
夕陽西下,焦急的顏嬤終於看見了主子回來的身影,紫金府外,辛婉魔怔般看著屋簷上懸著的烏金絹燈,烏金強韌,能懸絹燈颶風不動;烏金沉重,拴住自己的魂魄,也是負重難行。辛婉怔怔看著,良久動也不動。
——“夫人…”顏嬤小心上前扶住了無力下馬的辛婉。
辛婉酥軟的倚在顏嬤懷裡,眼神渙散,“顏嬤,我看見他了。”
“他?”顏嬤恍然明白,“是他。”顏嬤頓了頓,又問,“夫人…可有問他寶藏…”
辛婉面色驟然變作一種深深的失望,“顏嬤,你知道我見到了他,第一句話竟是問我有沒有問起他寶藏…連你都認為…我念念不忘的,只是雍華寶藏?”
顏嬤霎時跪地,“夫人恕罪,奴婢…是心繫小侯爺大業,這才說錯了話,讓您傷心了。”
辛婉搖頭走開,“你也這麼想,他…一定也是這麼想我,他看見我,覺得我也是因為惦記寶藏才記著他,所以他才會問我要走墨石墜…”
“他要走了墨石墜…”顏嬤低呼。
辛婉轉身又攙起顏嬤,對視著她老去的眼睛,“他贈糧紫金府,陷朝廷於斷糧之危…這次,該是他最後一次幫我。今後我們就是真的相忘江湖了吧。”
“夫人。”顏嬤哽咽著。
冷風讓混沌的辛婉又恢復了平日的清醒幹練,她攏起絳袍,抬眼望著天上閃爍的星月,神色又變作鎮定,“顏嬤,飛鴿傳書去各個城池的暗探,讓他們放出話去…就說紫金府和姜人已經蒐羅盡天下糧草,周國糧草將盡,已經無力迴天,若還頑固抵抗,只會是死路一條。”
辛婉拖著曳地的長裙朝雍苑走去,她出去的太久,她知道,病臥著的薛少安,還在等著自己。
——“辛婉,你一手是親情,一手是恩義…就是沒有我莊子塗吧。區區湘南薛家,幾座金山又算的了什麼!你為什麼不信雍華寶藏在我手裡…”
——“辛婉,要是哪天薛少安一命嗚呼,我還會來找你的。”
我還會來找你的。
襄郡城裡,次日天才亮,紫金府盡收天下糧草的訊息就已經傳遍大街小巷,還有人說的神乎其神,說天命在姜國後裔身上,天收糧草助他成事。
薛燦和櫟容遙望城樓,只見前幾日還在上頭自發巡城的百姓已經都垂頭喪氣的撤了出來,聽說,軍糧缺失,百姓巡城還得供一份戰飯,戚帥便下令遣散護城百姓。
“紫金府哪裡來的糧草?”櫟容疑道,“夫人之前是屯了些,之後想多置辦些,也是難事,起兵前還叮囑要護好糧草…”
薛燦深目微動,略微想了想就已經明白,“看來…是夫人的故友。”
“莊子塗!?”櫟容臉龐忽的發熱,“他去見了夫人,給紫金府送糧?”
薛燦按住有些激動的櫟容,“糧送去,人,卻未必出現,侯爺好好活著,莊子塗不會去見夫人的,就算夫人見到了他,他也絕不會留下。”
“夫人也留不下他?”櫟容手心握緊。
薛燦若有所思,“他想夫人留在自己身邊,但…今時今日,他知道夫人和姜人急需雍華寶藏,夫人要是用舊情打動他,莊子塗也怕夫人只是渴望寶藏,用情誘之,就像當年,夫人用侯爺騙他一樣。”
“人之將老,就越騙不起。”櫟容低噓,“莊子塗已過中年,早不是當年的意氣風發,他不敢再信辛婉。”
“就算現在夫人答應和他遠走高飛,莊子塗也不會答應,因為他不知道,辛婉是愛他,還是為了他的寶藏。”薛燦嘆了聲,“這也是為什麼,他沒有一早告訴夫人自己的身份,直到夫人遠嫁,他才拿出了墨石墜…”
“寶藏惑人,讓人辨不清什麼是真心,什麼是假意。”櫟容豁然仰天,“那我怎麼樣才可以見到莊子塗,我要他親口告訴我,我爹櫟老三,到底是不是他殺的,要不是他,又是誰!”
薛燦想到什麼,欲言又止,黑目恰好對上櫟容閃動的眼睛,幾乎在同時,櫟容也頓悟其中。
“我知道了!”櫟容急切道,“要是寶藏被我找到,莊子塗就一定會出現在我面前,到那時,我想問的就都可以得到答案。”
薛燦低笑點頭,“莊氏後人代代守護的東西被發現,確實會逼得他現身。只是,寶藏虛無,你閒時想著打發時間就好,千萬別深陷其中。得之我幸失之我命,我薛燦,沒有寶藏一樣可以給子民安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