辯機扯起嘴角,皮笑肉不笑,“何必再說這些。而今公主人已經離開長安,而我則在這裡等著受死。”
江林張了張嘴,皺著眉,眼看著辯機心疼不已。她再一次湊到欄杆邊,緊抓著欄杆,只恨不得把整個身子都從縫隙裡擠出去,躥進辯機那邊的牢房裡去。
“不管怎麼樣,現在有我陪著你。我們這也算是患難兄妹了,不能同生卻能同死。”
辯機點了點頭,微微笑著看江林,“確實如此。”
“辯機大哥。”江林看看四周,沒什麼人,就把手伸向辯機。
辯機愣了一下,最終還是起身,走到距離江林最近的地方,坐了下來,然後把手放在了她的手上。
江林當即就緊緊地握住辯機的手,眼睛裡的淚水隨即就嘩嘩落了下來。“這種時候說這句話可能不太對,但卻是我心裡真真正正的想法,這大概是我這輩子覺得最開心的時候,能夠和你一同死,至少我們黃泉路上不會孤單了。”
“我死不足惜,畢竟我犯了戒律,又和那樣的人物有干係,難逃一死。倒是你,如花般的年紀,好好地為什麼會動殺念?”辯機問。
江林抿著嘴角,低下頭,“付家三郎覬覦我的美色,一直想強佔我,幾番推拒不成,我便一時情急就下了殺手。”
“那她妹妹呢?”
“她妹妹是幫兇,而且陷害我不成,還想陷害別人。這對不乾淨的兄妹早就該死,不該留下來汙濁這個世間。”江林說這些的時候,眼睛裡透露出與剛剛截然不同的情緒,兇狠中摻雜著憤怒,後槽牙狠狠地咬在了一起,以至於兩腮的肉緊緊地繃著。
“你可以離開付家。”辯機道,“難道沒機會離開麼?”
江林愣了下,“可我為什麼要躲,明明犯錯的人不是我,錯的是她們!”
辯機驚訝地打量江林,很訝異於她的回答。
“辯機大哥,我是不是嚇到你了?”江林敏銳地發現辯機的變化。
辯機搖了搖頭,“我記得你之前和我講過,你自小就是在山寨里長大,一直受辱委屈著,後來好容易得以逃出來。”
“嗯,好不容易的。”江林附和嘆道。
“所以我便想你這命來得不容易,卻因為殺兩個敗類就把自己賠進去,實在不值得。可憐的孩子!”辯機雙手合十,念幾句經,為江林祈福。
江林眼睛不捨地望著辯機,笑了笑,“沒關係,早說了,而今有辯機大哥和我共死,我已經很知足了。”
“都說人在死之前,說一說往生的殺戮,就可化解一切戾氣,乾乾淨淨去,再幹乾淨淨投胎。等你下輩子的時候,定會一輩子都活得乾淨,不會再有而今這樣的遭遇。
不管那付家兄妹對你如何不好,你殺人總是不對,就要化解戾氣。不過我不明白,你剛剛把事情都和我坦白了,我也為你念經超度,可是你身上的戾氣為何還是有很多?”辯機說罷,就盤腿坐著,雙手合十對江林念起來。
江林一聽“乾淨”二字,很緊張地點頭,忙謝過辯機。不過聽說她的戾氣還沒有消乾淨,想起來自己還有事,不確定地問辯機,“一定要把自己這一生犯下的殺人之舉都說出來才行?”
“當然。”辯機張開眼,看著江林,“你還有事沒交代?便都好好說出來,也不必怕什麼,你我都是要一同赴死的人,還在乎什麼秘密麼。”
江林想想也是,就把她當年在山寨裡的所作所為告知了辯機。
“當時我和惠寧、安寧三個人,都恨透了那些水性楊花的尼姑,也更可憐她們墮落到那般境地。我們就用烏頭山上長得一種毒果子,磨成果漿,一點點給她們下藥,想讓她們早死超生。辯機大哥,我們真的是出於好意。當時我阿孃偷偷和我哭的時候,也曾說過,過夠了在山裡被糟蹋的日子,寧願死了一了百了,但無奈沒有去死的勇氣。我們三個小孩子這才把忍辱負重,揹負罪孽,就為了幫她們解脫。”
“是誰告訴你,殺了她們,對那些尼姑們來講是解脫?”辯機問。
“沒誰。”江林怔了下,才回答。
“是誰告訴你們,將她們都殺死就是解脫?”辯機口氣嚴厲了,又問一遍。
“真的沒誰。”江林回話的音量又小了半分。
辯機愣著一張臉,萬般失望地看著江林,“真沒想到,剛剛說什麼患難與共,一起赴死的人,轉頭連個實底都不願和我交代。我還存著什麼要給對方超度,淨化魂魄的想法,可謂是愚蠢至極。”
辯機說罷背過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