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有些感激趙黼此舉的,尤其是聽那長隨在底下不三不四地說了那幾句後。
此刻見他上臺,濃妝豔抹的油彩底下,依稀可見昔日輪廓,又聽這樣嗓子,雲鬟本來看戲是假,認人是真,誰知這會子,不由竟也聽得入了神。
又聽那臺上唱道:“你也合三思,然後再思可矣。你如今年紀小,我與你慢慢的別尋個姻配……”
說話間,這“趙盼兒”抬眸上看,猛地看見樓上趙黼,倒也罷了,誰知目光輕轉瞬間,又見到趙黼身旁的雲鬟,精緻的蘭花指微微一僵,唱腔都變了一個調兒。
雲鬟察覺,不由又有些緊張,卻見他蓮步輕移,轉了個身兒,口中仍唱著,卻復回頭抬眸悄看雲鬟。
四目相對,雲鬟看見那雙重彩描摹的眸子底下,漸漸地從震驚轉作孜孜地喜悅,這種喜悅傳到她跟前兒,竟引得她也忍不住面露微笑。
正喜歡中,忽地覺著身邊一絲冷意,雲鬟心下一凜,忙回頭看向趙黼,卻見他並沒瞧自己,正仍面無表情看著臺上而已。
雲鬟微微鬆了口氣,當下才又斂了心神看戲。
半個時辰後,這一齣戲才落幕,底下客人早鬨鬧鼓掌起來,薛君生拜謝過後,便入後臺。
王振兩人正要恭送趙黼離開,忽地趙黼淡淡問道:“這戲子叫什麼來著?”
王振忙道:“他的戲名叫做‘薛小生’,本名彷彿是薛君生。”
趙黼道:“這名字也是古怪,把他叫上來給我瞧瞧。”
王振一怔,他的友人見過先前趙黼三兩句斥退恆王府長隨的風采,哪兒敢違逆,早忙跑下去叫人。
雲鬟看著趙黼,卻見他垂著眼皮,也不知在想什麼。
頃刻,果然便聽見樓梯聲響,那人在前,身後跟著的正是薛君生,尚未卸妝,只把外面一層戲服脫了,因要來見世子,便中衣之外匆忙披了一件天青色袍子。
薛君生上前,行禮之時,目光先看向雲鬟,眼中仍是驚喜交加。
故友重逢,雲鬟禁不住也回看他,礙於眾人在跟前兒,卻不好上前招呼。
此即趙黼打量薛君生,卻見他未曾卸妝,雖少了臺上的柔美之氣,卻仍是個絕代佳人似的,尤其是雙眸,十分勾魂。
趙黼不由嘖嘖:“果然生得極好,怪不得我二叔這樣急想請你進府呢。”
薛君生聞言,微微一顫,就深低了頭,雖然隔著油墨看不清底下神情,卻也能看出他的不安之意。
雲鬟掃一眼趙黼,卻聽他又道:“下九流的東西,既然入了這行,就知道會怎麼樣,下次恆王府來請你的時候,勸你還是乖乖地從命,不要這樣矯情,惹怒了恆王,只怕下場堪憂。”
薛君生越發不能言,然而頭上的珠花兒卻已在微微顫抖。
王振本以為趙黼叫人是來誇讚的,不料竟說了這幾句,十分莫名駭然,又見薛君生如此,心中便有些同情,不知他到底是怎麼惹到這個霸王的。
忽聽那“書童”道:“世子,打人莫打臉。”
趙黼抬眼,眯起雙眸。
雲鬟道:“‘人各有志,不能強求’。雖然高高在上者不懂這話,但人心之所想之所向,卻是任誰也阻擋不了的。”
王振悚然而驚,此刻竟恨自己多長了雙耳朵,少生了兩條腿,先前怎麼竟想不開要勸他來聽戲呢?如今倒又摻和進這樣一場戲,他想看看趙黼如今是何神情,卻又無膽。
薛君生微睜雙眸看著雲鬟,不知為何,雙眼之中水光閃爍。
趙黼凝視雲鬟半晌,眼底陰雲密佈,雷霆交加。
雲鬟自看的分明,卻仍只是面色淡然。
如此過了片刻,掌聲輕拍,竟是趙黼擊掌笑道:“好,好,果然不愧是本世子的書童,聽聽,說的何其有理,簡直髮人深省,王振你說是不是?”
王振只覺自個兒一會兒如在峰頂,一會兒又滑落深谷,聞言忙也跟著笑道:“是是是,果然是極有道理……別具一格。”
趙黼又看薛君生:“你還不來謝過,人家為你‘路見不平,拔刀相助’呢。”
薛君生愣了愣,便又看雲鬟,因上前行禮,道:“多謝……”
趙黼道:“她叫‘鳳哥兒’。”
薛君生深吸一口氣,道:“多謝鳳哥兒。”
雲鬟道:“京城居,大不易,不知道薛公子聽說過這話不曾?”
薛君生眼中的淚幾乎跌出來,生生忍住:“曾有人跟我說過,只可惜我並沒聽從。”
雲鬟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