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老夫人哪裡還敢說半個字,恭謹道:“這如何使得,著實不敢當的。”
天鳳先前悄悄跟著趙黼身後,也隨著跑了進來,這會兒便站在清輝身畔,眼睛仍是盯著雲鬟只管看。
看了半晌,復又掃一眼趙黼,不時在二者之間逡巡。
因老夫人和趙黼都在跟前兒,雲鬟只是站著,也早察覺天鳳來回掃視的目光,她卻不動聲色,只在天鳳又骨碌碌盯著看的時候,微微抬眸,陡然同她的目光相對。
天鳳眨了眨眼,才忙避開雲鬟的眼神。
趙黼雖跟崔老夫人周旋,心意卻在雲鬟身上,早也發現她在跟天鳳對視,趙黼瞅了片刻,便對清輝道:“小白如何得閒來了,可是有事?”
白清輝道:“沒什麼大事,只是許久不曾拜會,故而過來探望。”
趙黼笑道:“我還當你又有什麼案子煩她呢。”
白清輝也隨之笑笑,卻並沒介面。雲鬟見他跟清輝搭腔,才又轉頭看向趙黼。
此時滿堂的人,趙黼便對崔老夫人道:“老夫人若無別事,不如且好生保養身子,畢竟將來還有大日子應酬呢。”
這竟是個送客的意思了。可崔老夫人聽他說“大日子”,自然指的是大婚,心頭微寬,忙唯諾答應。
崔老夫人來前,實則是存著個一定要說動雲鬟之心,若是雲鬟不應,她另有法子擺佈,不料趙黼這般及時來到,倒是讓她十八般武藝無處施展。
偏這時,外頭有人來報,說是崔侯爺來到。
因先前在朝堂上,崔印崔承兩人於聖意難測、雲鬟危急之時曾挺身而出,故而趙黼對這位“泰山”的看法才有好轉。
頃刻崔印進門,早聽說趙黼也在,此刻相見,格外喜歡。
雖說如今尚未成親,但畢竟已經賜婚,便是板上釘釘的丈人了。
趙黼拱了拱手:“侯爺如何趕得這樣及時,我才前腳進門。”
崔印環顧堂內眾人,也還禮道:“殿下勿要多禮,並沒料想殿下也在,倒是適逢其時了。”
說罷,便趕到崔老夫人身邊兒,扶著道:“您老人家身子要緊,如何竟又操心勞神走一趟,底下的事讓小輩們自行料理便是了。”
趙黼不等老夫人開口,道:“我跟侯爺想到一塊兒去了,方才也是這般說的,老太太寬明,也很贊同我的話,正要回扶歇息呢,您卻來的正好兒。”
崔印鬆了口氣,笑道:“殿下說的是。”又對崔老夫人道:“我陪您老人家。”
他們兩個一唱一和,竟不必雲鬟開口了。
崔老夫人心裡雖氣不順,但太子殿下話說的漂亮,也算是給了麵皮,何況誰不知道趙黼的性情無常,這會兒若不順著臺階下來,若是惹他氣不順,這積攢了幾十年的老臉只怕也保不住了,還談什麼攀龍附鳳。
當即老夫人扶著崔印的手臂,反而笑呵呵道:“是,孩子們疼我,我自然也要越發顧惜自己了。好好,這就回府,不在這裡給你們添聒噪了。”
先前聽聞老夫人帶人來,雲鬟就知道她必然來意不善,所以悄悄叫曉晴派人去請崔印,誰知道崔印還未到,趙黼先到了,卻比崔印更加管用。
送了崔府這一干人等去了,趙黼回頭對雲鬟道:“我的鬟鬟終於也炙手可熱起來了。”
雲鬟眼皮也不抬:“炙手可熱的不是我,是‘太子妃’罷了。”又對清輝道:“請到書房說話。”
趙黼略覺詫異:“阿鬟……”
此刻雲鬟回身,正天鳳湊在身旁,兩人便打了個照面。
天鳳道:“姐姐……先前果然在會稽同白哥哥一起當官兒破了好多大案的?”
雲鬟聽問的唐突,可卻也察覺天鳳並無惡意,便道:“不敢。當時只盡力而為,畢竟是分內職責。”
因此一句,倏忽中便想起那煙雨濛濛的江南小城的四季百般,一時又似見到那高高弓起的石橋,掛滿了藤綠葉片;青石板的地面兒被雨水滋潤,水汪汪泛著白光;以及那吸飽了雨水的攀牆薔薇,水珠在瞬間傾落。
那種灑落滿頭、沁入頸間的冰涼之感如此清晰。
但那許多場景雲靄收斂般退卻,最後於眼前清晰的,卻竟是趙黼鋒芒收斂了許多的鮮明眉眼。
天鳳只顧呆看雲鬟,見她似蹙非蹙,似笑非笑,眸若星燦,顧盼生輝,最似無情,卻又最為動人。
竟忍不住嘆道:“姐姐生得真好,怪不得……”
趙黼咳嗽了聲,天鳳會意,忙捂住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