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確實也有些餓了,燕王睜開眼睛。這粥還有些燙口,燕王拿著勺子喝得很慢,吃完額頭都冒了一點熱汗,但是舒服,胃中熨貼,彷彿把身體上的勞累都帶走了。
看他用完了一碗熱粥,王承恩才是輕輕開口:“聖上,石總管和禮部侍郎趙越之求見。”
能讓禮部侍郎和石潼一起來的事,只有賢妃殉葬。
燕王目色一沉,該面對的總要來了。
王承恩都很心疼自家皇上了,這叫什麼事啊,兒子登基,娘殉葬,先帝也太不體諒了。
“宣吧,”燕王把粥碗放回王承恩捧著的黑漆小圓托盤上,語氣平靜。
很快,禮部侍郎和石潼就一起走了進來,果然是為了賢妃殉葬的事。離先帝駕崩已經三天了,賢妃若是再不殉葬,就來不及了。
“朕知曉了,”燕王沒有為難奉旨辦事二人,避了這麼久,他也該去見賢妃了。
景和宮,一宮素縞,人人都哭喪著臉。本來先帝駕崩,為了表示哀悼,大家也都是隻能哭,不能笑的,做也要做出個傷心欲絕的表情來。然而景和宮的人是真的傷心,前一刻才知道燕王成了新君,下一刻就傳來先帝讓賢妃娘娘殉葬的旨意,他們這些宮人本以為能雞犬升天,從此以後就是太后娘娘身邊伺候的了,哪知道先帝竟然捨不得賢妃娘娘讓她殉葬?
有先帝的遺旨在,就算燕王成了新君,也無法違逆先帝,免去賢妃殉葬的命運。
與滿宮壓抑的宮人不同,賢妃自己知道了殉葬的旨意倒是十分平靜,她本就病得越發的重了,早走晚走都沒有什麼區別,更何況燕王已經成為了皇帝,錢皇后一脈都成了階下囚,再沒有人能威脅到燕王了,她也可以放心追隨先帝而去了。
是以母子倆許久未見,兩人竟然都十分平靜。
賢妃看著穿上了月白五爪團龍袍的燕王,威儀棣棣,龍章鳳姿,已經有了一國之君淵渟嶽峙的氣度,她目光欣慰,蒼白的臉上也有了一絲血色和光彩,“溢兒,你是皇帝了,我也可以放心了。”多年來先帝對燕王明裡暗裡的打壓,讓她以為先帝是不可能把皇位傳給燕王的,她這才一直勸說燕王隱忍不爭。
沒想到先帝最終還是選擇了燕王,也是,她的兒子有著兩朝帝王血脈,這樣的尊貴,本就該得到最好的位置。
不管剛知道生母的死與賢妃有關是多麼震驚,沉澱了幾日,燕王已經平靜下來了,他看著賢妃的眼睛,輕聲問:“你為什麼要那麼做?”
在他的記憶裡,賢妃一直是個溫軟柔弱,走在路上都不忍心踩死螞蟻的人。
“什麼?”賢妃有些不解。
燕王狠狠心,直視著賢妃的眼睛,“昭平公主,我的生母,我已經知道了。”
賢妃思及先帝讓她殉葬的旨意和燕王反常的態度,忽然明白過來,他知道了!她的臉霎時變得雪白,就連剛才因為見到燕王而顯出的一絲神采都不見了。
看見賢妃這個反應,燕王就都明白了,確實是賢妃害死了他的生母,又佔據了他生母的位置。
“因為嫉妒,”賢妃嘴唇微動,她沒有為自己辯解,頹然地往後靠回了枕頭上。
畢竟是當作母親孺慕的二十多年的人,燕王覺得心口有些涼,又有些悶,他沒有再看賢妃,轉身便走。
在他身後,賢妃的眼淚終於落了下來,一念之差,走錯了路就再也不能回頭了。
確實是嫉妒。她嫉妒被先帝小心翼翼地捧在手心裡公主,而她卻只能躲在陰暗的角落裡,等待先帝偶爾的一次放縱。那時候她是不能見光的人,因為先帝害怕公主知道了不高興。其實公主根本就不會為了她不愛的不高興呀。
雖然是她趁著先帝醉酒勾/引了他,但是她卻越來越不能忍受只能活在公主的陰影下,看著公主肆意揮霍先帝的對她的寵愛。
人的心裡一旦生出了鬼,就很容易被人趁虛而入了。她受不住錢氏的誘惑,接過了錢氏送來的能不知不覺要了人命的藥。
其實後來公主自己也察覺了吧,但她還是喝下了她每天送去的燕窩粥。
賢妃抬手蓋住了眼睛,就聽有人走進來的聲音。
“娘娘,”石潼看著床上骨瘦如柴,原本離後位只差了一步的女人,目中有一絲同情,“奴婢奉命伺候娘娘昇天。”
“拿來吧,”賢妃拿了鶴頂紅,毫不遲疑地喝了下去。
“石潼呀,”賢妃忽而笑了,“他叫我殉葬,其實他心裡是有我的吧?”若是隻有恨,依著他的脾氣,就該讓她滾得遠遠的,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