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時的額頭沁出了微汗。他小心翼翼的說道:“陛下謬讚,臣愧不敢當。此次出征,上託陛下英明,下賴將士用命,臣忝為水師主將,雖有小功,不足稱道。”
“你太謙虛了。”天子眯起眼睛,笑容滿面。“懿侯(曹參)當年戰功第一,為大漢立下了汗馬功勞,是名副其實的國之砥柱。你是他的嫡傳,也要多為國效力才是。”
“臣敢不效命。”曹時更加緊張,連聲音都有些顫。
曹參是戰功第一不假,可是後來功臣第一的卻是蕭何,漢高祖劉邦那句“功人功狗”的評價就是專門針對曹參而。曹參為人強勢,後來繼蕭何為相,強勢阻止了漢惠帝干涉政事的企圖。抽在曹窋身上的兩百鞭子一直記在歷代天子的心裡,曹參之後,曹家就再也沒有人出任三公九卿之類的高官,在政治上無所作為。
曹家的遭遇就是功臣集團的縮影。只不過曹家一向家規甚嚴,沒有出現那種為非作歹的子弟,所以一直保持著爵位不變。到孝景帝時,他還因溫順恭謹娶了平陽公主,成為朝廷安撫功臣集團的標誌。
這次出征,他是有意藏拙,大部分時候他都躲在後面,由衛青衝鋒陷陣,伍被臨陣指揮。此刻天子說這樣的話,他不知道是說他沒有盡力呢,還是有其他的意思。
“同行諸將,你都熟悉吧?”
“嗯……有些接觸,沒有深交。”
“沒事,反正是閒聊,說來聽聽。”天子擺出一副漫不經心的樣子,遲疑了片刻,又道:“河西不怎麼太平,朝廷可能要用兵河西,我想聽聽你的建議。”
曹時一怔,心頭一緊。他就知道天子不會真的閒得沒事,找他來,肯定有事。河西用兵?那最合適的兩個人自然是梁嘯和衛青了。論能力和對河西的瞭解,自然是梁哪最合適。可是這次封賞之後,衛青的食邑已經過樑嘯,天子似乎有意用衛青來代替梁嘯,那還是推薦衛青的比較好。
曹時盤算了一番,這才開始評價諸將。韓安國老成持重,思慮周密。伍被足智多謀,明於形勢。衛青忠厚耿直,勇猛善戰。韓說少年意氣,敢打敢衝。曹時有意無意的將梁嘯排在了最後,稱他膽大如斗,善用奇兵,但有時候又過於冒失。
天子聽了,啞然失笑。“你知道梁嘯怎麼評價你嗎?”
曹時茫然地搖搖頭。“梁嘯評價過臣?”
“之所以選你出征,固然因為你是我的姊婿,但梁嘯對你的評價也是原因之一。”天子將郎官彙報來的訊息說了一遍,又說道:“相比於他對你的讚譽,你對他的評價可不算高。”
曹時愣了好半天。還有這樣的事?他可是一點風聲也沒聽到。他與梁嘯一起從閩越回來,也沒看到梁嘯對他有什麼特別之外。他想了想,突然靈光一閃,苦笑道:“陛下,臣覺得,可能是個誤會。”
“誤會?”
“是的,他說的這個平陽侯可能不是臣,而是另有其人。”
天子忍不住笑了起來。“除了你,還有另外一個平陽侯嗎?”
曹時抬起頭,靜靜地看著天子。天子愣了片刻,忽然恍然大悟。“你是說……我?”
“正是。”曹時越想越覺得有道理,接著說道:“沒錯,臣與梁嘯一路同行,並無深交。在此之前,除了上朝,從未與他有過來私下交往。臣又沒有統兵出征的先例,連在軍中任職的機會都沒有,他如何能知道臣是否會用兵?”
聽了曹時的解釋,天子也覺得有理。他和梁嘯有過多次接觸,能感覺到梁嘯對他的欣賞。有很長一段時間,他都是以平陽侯的身份和梁嘯見面的,梁嘯懷念那段時光,依然用平陽侯來稱呼他,也是完全有可能的。
考慮到梁嘯評價一個人從來不是根據傳言做出判斷,基本都是經常見面,比較熟悉的人,比如衛青,比如霍去病,他說的那個“平陽侯”指自己的可能性的確大於指曹時。
天子忽然笑了起來,抑制不住心裡的得意。梁嘯一向比較驕傲,他從不以身份看人,衛青、霍去病都是奴僕出身,他卻一點也不輕視他們。事實證明,衛青確實有能力,而霍去病雖然年幼,天賦也著實異於常人。這麼說來,梁嘯對他的推崇也不會是客套話,而是他真正的看法。
知我者,梁嘯也!剎那間,天子大有心有靈犀之感。他感慨了片刻,又問道:“那依你之見,誰能擔負起出徵河西的重任?”
曹時不假思索,脫口而出。“衛青。”
天子笑了,搖搖頭。“我覺得還有一個人比他更合適?”
曹時愣了一下,不太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