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歌撇嘴,卻也是開心的。這麼久了,因那場意外,她還沒能和夫子好生說幾句話。一別就是一年,見面也總是匆匆,她倒還沒來得及問他去哪裡了,為何不告而別。
"得了,小丫頭,別拿這怨恨的小眼神瞅我。"鳳盛駱坐在床邊,看著厚實的被子下露出的一雙黑溜溜的眸子,失笑道:"我知道欠你一個解釋,可是你同樣欠我的,咱們扯平了以後再談。先來說說,你為何就看上了那個陰陽怪氣的燕王?"
陰陽怪氣。。。
聽得這一句,楚歌撲哧一聲笑了出來。總說找不到更好形容阿蕭的詞兒,此時倒從夫子口中吐了出來。夫子用詞一慣犀利,總能發人深省,楚歌覺得,這個詞兒也一樣,貼切!
"你哪裡見我看上他了?"楚歌拿被子捂臉,不去看鳳盛駱那通曉一切的眼神。只悶聲道:"不過是逢場作戲,他知我知,又哪來的看上不看上?我是他的妃,他是我的王,僅此而已。"
鳳盛駱挑眉,扯下錦被,看著那張尖尖的小臉兒,輕笑道:"若你不喜歡他,當時那箭飛來之時你完全可以用手去接,那樣一來不過是會刺傷他的皮肉,也不至於你這樣嚴重。可是你沒有,你拿身子擋,不就是為了他半分也傷不到麼?"
他飛身過去的同時,她撲到了燕王身後。他護她,她卻護燕王。這個他看了許多年的女子,那眼裡一閃而逝的擔心,他如何會看不出來?
她喜什麼,厭什麼,即使不說,也從未逃出過他的眼。
楚歌側臉過去,悶悶地說:"是我一時沒反應過來,只覺得背後殺氣一凜,也顧不得許多。阿蕭身上有著燕國百姓的寄託,他不能死。"
"你以為,你就可以隨便去死了麼?"鳳盛駱突然沉了臉色,鳳眸微眯,惡狠狠地看著她道:"我管他是不是有著天下,在我看來,什麼都比不得你的命重要。你想輕賤自己,也得先問問我。以前我教你的東西,統統忘記了是不是?"
心裡一暖,楚歌看著鳳盛駱那張絕美而緊繃的臉,不禁微微一笑。是的,他教過她良多,有正經的,有打趣的,但不可否認,當她真正遇到一些事時,才會發覺夫子是如此的明智。他幾乎給了她一生的建議。
比如說,幾年前的梨樹下,他素衣撫琴,彈得一首情意綿長之曲,她支了下巴在聽。末了,他問她,可聽懂了?
她點頭,又搖頭。
他笑道,你聽懂曲,卻聽不懂情。不過只需記住一點就是,若一朝情動,要先自知、自明、自通,然後確曉己心,才能尋得正確方向。若情動不自知,不肯面對,必遭緣生緣滅,多番周折,難得正果。
他還說,楚兒,你不是尋常女子,若一日真愛上誰,也一定不能將自己拋棄。失去自我的人,是得不到愛的。
如今想來,夫子的話字字珠璣,句句通透,其實早已經告訴了她該怎麼做。
"我知道的,不會忘。"楚歌朝鳳盛駱微微一笑,扯了他雪白的紋龍袖子,低聲道:"是我不對,以後必不再犯。以前的戒尺統統被我折斷了,不過若夫子要罰,我讓他們去拿也是可以的!"
鳳盛駱揉了揉眉心,無奈地颳了刮她的鼻子,嘆息道:"總在犯錯後撒嬌,倒與小七是一個路子的。"
楚歌一笑,疲憊的感覺卻無法抑制地湧了上來,努力想睜著眼睛,卻只能看著眼中鳳盛駱的影子越來越淡。
天亮了,鳳盛駱看著床上熟睡了的楚歌,兀自坐了半晌。直到有人慢慢往白首殿走來,他才不得已地離開。看了楚歌一眼,隱在了硃紅的視窗之外。
守幽輕輕推開門,殿裡一片寂靜,楚歌在床上睡得正熟。
帝王走的時候吩咐過,不要打擾娘娘休息。若她醒了,一定要第一時間去告訴他。
娘娘這也許算因禍得福罷,陛下總算看清了自個兒的心意,對娘娘越發地好了。前些日子聽說凌王妃進了宮,都連陛下的面兒也沒見著,後宮更是不消說。如今的鳳鳴宮,已然成了王上的寢宮,端得是專房之寵。
可惜娘娘還沒有醒過來,無論白朮大人用什麼藥,她都不醒過來。
守幽嘆息一聲,擰了熱水帕子給楚歌擦臉。
"娘娘,外面院子裡的梅花今兒早上開了,花蕊帶雪,煞是好看呢。"守幽輕柔地擦著楚歌的臉,輕聲道:"若您醒了,我和不語扶您去看看罷。成天地躺在這裡,定然是骨頭都懶了。"
"今兒據說王上收到線報,凌王爺已經戰勝了衛國,不日即將班師回朝,恐怕宮裡又要熱鬧好一陣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