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府尹說到二十三年,一聲鬱悶之極的長嘆。
這京府府尹的位置,照規矩是皇上親點,不是極得皇上信任看重,是點不到這個位置上的,先帝之前,點上這個位置就意味著飛黃騰達,做上一任,最多二任,出去就是一個封疆大吏,幾任之後入主中書門下,都是尋常事。
可到了先帝,他上一任府尹,從先帝即位第二年點了府尹,一直做到老死在任上,皇上點到他頭上時,先頭十年,他還有個念想,這十年,早就斷了這個念想了,他肯定也和前任一樣,老死在這府尹的任上了。
吳推官乾笑了幾聲,黃府尹這一聲悶嘆,他太知道原因了。“皇上還年青著呢,至少比咱們年青,我看哪,咱倆這搭檔,得搭一輩子。”
“唉!”黃府尹又是一聲長嘆。大概是老了,這兩年他老是想起年青時候的雄心壯志。
“這京城多好,不說這個,象咱倆這樣一搭就是一輩子,不多,咱們倆,也沒什麼不能說的話,府尊,照我說,不是壞事,您瞧瞧那位,黑色的,做的幾件事,頭一條几路駐軍,到現在,再怎麼艱難曲折,都清理完了,這事兒,我記得早些年可沒少聽您說什麼大患。”
黃府尹點頭,那是早好些年前的事了,那時候他還一腔熱血,關心朝政,不過這十來年,他連邸抄都懶得看了。
“後來大小弓,這個都不用您說,我都知道,多大的禍害呢。那事兒,別人知不知道咱們不知道,可咱們是知道的,那背後,不也是那隻黑……爪子,就衝這兩件,至少比,那個,強多了。”
吳推官手指頭往上捅了捅,一臉乾笑,“再說了,皇上還年青著呢,比咱們年青,咱們這任上,也就是小風小雨,大風大浪的時候,你我早就乞骸骨了,看戲都靠不上去了,這是好事。”
黃府尹揪著鬍鬚,呆了片刻,點頭,“你說的對,至少不是壞事,唉,那個黑……那啥,真到他手裡,這府尹,大約就不用一做一輩子了。”
不過這好事,是輪不到他頭上了。皇上,還年青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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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沒多遠的一間酒樓裡,二樓雅間,燈光昏暗,窗戶半開。
這會兒,圍在迎祥池邊上的酒樓茶坊,對著迎祥池這邊的一樓二樓,全是這樣燈光昏暗,窗戶半開,一隻隻眼睛從昏暗半開的窗戶後,看著迎祥池邊那堆好象越來越旺的化紙堆,和旁邊絡繹不絕的人流捻香祭拜。
雅間裡,陳江和朱喜對面而坐,桌上放了幾樣下酒菜,陳江捏著杯子,眼睛看著絡繹不絕的人流,神情鬱郁的慢慢啜著酒。
“一整天了,早上我過去時,看到了那位郭先生,真是不容易。”朱喜一句話說的含含糊糊。
“照我看,不是假的。”陳江仰頭喝了杯中酒,朱喜給他斟上酒。
“最早那位楊大娘子,李五爺對她姐弟,甚至對她們楊家,說是恩同再造,一點兒也不為過,後頭那幾家,都是如此,這些,”陳江往那邊人流方向努了努嘴,“我已經看到了好些受過他恩惠的,別的,你去打聽打聽,我覺得,應該都是受過他恩惠,得過他援手的。”
“嗯。”朱喜一聲嗯裡,有幾分感慨。
“說李五爺要錢有錢,要人有人,隨手施恩的本錢厚。這話有點兒道理,可有錢有人的,這京城多的是,人家眼裡看不到你的難處,人家眼裡根本看不到你。李五爺能看到,且是真心實意替你為難,替你著想,這是難得處。”
頓了頓,陳江再次長嘆,“不亢不卑四個字,能得其精髓的,我只見過李五爺一個。就是三歲小孩子,他都能憑著本能分出真心假意,何況這滿京城的精明人呢。唉。”
朱喜也跟著嘆了口氣。
陳江沉默著喝了四五杯酒,放下杯子,看著朱喜道:“老朱啊,從明兒起,你別過來了,咱們一場主賓,就到此吧。”
朱喜愕然,“東翁這說的什麼話?這是怎麼了?”
“我打算把婆台山一案,明折上奏,實話實說。”陳江語調清淡。
朱喜聽的更加愕然,“東翁……”
“接到婆台山一案時,我偷偷去見了王爺。”陳江抬手止住朱喜的話,聲音很低,話卻很清晰,“問王爺,這案子,要怎麼審,王爺說,其一,國有律法,其二,王爺說我飽讀聖賢書,久經歷練,熟知民情,深諳人心,該怎麼審,只該看律法,察民情,不該問他。”
朱喜聽的眉梢挑動。
“老朱啊,從王府出來,我一夜沒睡著,真真正正是思緒萬千,想著我入仕這些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