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人退出,楓葉守在屋門口聽使喚。
莫濤江先給江延世斟了杯酒,又給自己斟上,和江延世碰了一杯喝了,帶著笑意道:“公子放寬心,雖說折了個計相位置,不是壞事。
皇上春秋正盛,太子羽翼過豐,不是好事,皇上能出手打掉一些羽翼,這是保全,是好事。”
“嗯。”江延世臉上的陰鬱絲毫沒散,“這個,先生說過之後,太子和我都深以為然。”
“還有別的事?”莫濤江敏銳的問道。
“嗯。”江延世簡潔的說了前幾天宮裡那件枳實裡被人塞了東西的事,“……隔天蘇氏查到了一個怠慢差使的小丫頭,交出來時,已經只有出的氣,沒有進的氣了,姑母沒多計較,這件事,就這樣了。”
“這個蘇氏……”莫濤江搖頭而笑,這個蘇氏,常常這樣搬石頭砸在自己腳上。
“蘇氏不足為懼,蘇黨,也不足為懼,我雖說愚鈍,可這樣的,還從來沒放心上過,姑母也沒放心上過,否則,也不會這樣輕輕放過。”江延世臉上連鄙夷都欠奉。
“那是什麼事?”莫濤江皺起了眉頭。
“事情隔天,姑母和我說了些話。”江延世眼皮微垂,看著杯子裡的酒,“姑母很憂慮,這枳實的事,只怕不是蘇氏的手腳,蘇氏只是被人當槍使用了一回。”
“秦王府?這怎麼可能,太后大行已經小半年了,照娘娘的手段,宮裡難道還沒攏在手裡?秦王府的手還能伸進宮裡,做下這樣的事?”莫濤江不敢相信。
“姚賢妃從前是太后的一條狗,如今,姑母覺得,她現在是秦王府的一條狗,是那位王妃手裡的狗。”提到王妃兩個字,江延世的口齒有幾分似有似無的含糊。
莫濤江皺起了眉。“公子的意思呢?”
“秦王府是勁敵。”江延世避過了莫濤江的問話。
“公子覺得秦王府要扶持五爺?”莫濤江接著問。
“姑母說,秦王府是要扶持他們自己。”江延世看著莫濤江。
莫濤江失笑出聲,“婦人之見。公子也這麼覺得?”
“我想聽聽先生的意思。”江延世把話轉了回去。
“一,皇上現在已經立了太子,太子在後宮有娘娘,朝中有魏相,身邊有你,太子,至少比皇上英明,他要自立,太子怎麼辦?
二,除了太子,還有二皇子,四皇子,五皇子,三位成年皇子,就算太子沒了,也輪不著秦王府;
三,除了太子,三位皇子都有了子嗣,太子已經有了一位小郡主,誕下子嗣,不過是早晚的事,沒有皇子,還有皇孫,輪得著秦王府?
四,皇上春秋正盛,這幾年宮裡沒有喜信兒,這也常有,以後呢,十年裡,能生出多少皇子來?
秦王府準備怎麼辦?把這些全殺光?
退一萬步,就算秦王府都殺光了,朝中諸臣,他打算怎麼辦?怎麼堵得住悠悠眾口?天下人呢?
我知道公子想說什麼,勝者為王,可公子別忘了,天地間還有一樣東西,叫道義,叫民心,叫悠悠眾口。
秦王爺我見過幾回,我這眼雖說拙,也能看出來,秦王不是這樣狠辣到全無人性的人,秦王比公子仁慈太多了。
公子,娘娘性子偏執,她和太后娘娘針鋒相對幾十年,這份仇,深不可解,太后娘娘走了,娘娘這份仇恨卻沒散去,全數兒轉到了秦王府,這話,公子自己也說過。
公子,婦人瘋癲之語,您還真聽進去了?
真是笑話兒。”
“唉。”江延世長嘆了口氣,“先生這些話,這些道理,確實如此,我也是這麼想,我只是……”江延世頓住,好一會兒才接著道:“不知道為什麼,總覺得姑母所言,好象就是這樣,秦王妃,先生見過嗎?”最後一句,江延世聲音落的很低,彷彿極不願意說出口。
“見過兩三回,是個極聰明的小姑娘,不瞞公子說,我很喜歡她,眼神純淨,舉止安祥,很難得。”莫濤江帶著笑意,那位秦王妃,極似他幼年認識的一個小姑娘。
“姑母說,秦王妃是真正的心狠手辣,天底下沒有她做不出的事,她嫁進秦王府,秦王府如虎添翼。”江延世盯著莫濤江。
莫濤江失笑出聲,一邊笑一邊搖頭,“娘娘真是……唉!公子以為呢?”
“我覺得,姑母說得對。”江延世慢吞吞道。
莫濤江被噎的嗝了一聲,“公子真是!我就放肆一回,公子既然覺得她是這樣的女子,當初怎麼就看入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