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掌櫃和得月樓管事一左一右陪著,包了幾大包桂花糕,梧桐的銀子沒給出去,反倒被周掌櫃塞了一塊四五兩的銀錁子在袖袋裡。
回到得月樓,過了小半個時辰,梧桐才恍回神。
往杭城來的路上,五爺說的那些話,他沒敢全信,可這會兒……梧桐摸了摸袖袋裡的六兩多銀子,一眨眼就是六兩多銀子,六兩!
還有這份尊貴……關鍵是這份尊貴!
梧桐的心滾燙一團,熱的不能再熱了。
………………
李文山到萬松書院上了不到十天課,就急匆匆趕回了橫山縣家裡,說是實在太想家了。
李縣令板起臉剛訓了兩三句,看著李文山明顯有些憔悴的臉,就訓不下去了,孩子想家都想成這樣了……
算了算了,山哥兒還小,又是頭一回離開家,也是人之常情,以後就好了……
吃了晚飯,李文山說是帶著功課回來的,回他的書房做功課去了,李縣令和徐太太又是心疼又是驕傲又是感慨。
李夏瞄著機會,一溜煙進了李文山的書房。
李文山看到她進來,扔了書跳起來,一步衝到門口,探頭左右看了看,咣的關了門。
李夏氣的叉腰瞪著他,“你這叫此地無銀三百兩!”
“要緊的話!不得了……”李文山臉上全是急怒,混著恐懼和一絲絲茫然。
李夏看他臉色和平時大不一樣,神情也有些凝重,“咱們去鐘樓。”
縣衙的鐘樓四下不靠,牆厚無窗,一扇小門只容一個人進出,樓梯更是狹小的胖點的人都上不去,是說悄悄話的好地方。
李文山和李夏兩個一前一後溜出來,李夏人小,腿腳卻快,一頭扎進鐘樓,李文山進來時,她已經上樓看過一遍,正飛快下來。
“出什麼大事了?”李夏將門關上,又拿了只她悄悄備下的粗陶罐子放到門內。
門栓被她滴了油,開關悄無聲息,自己進來別人聽不到,別人進來她一樣不容易聽到,得放個東西警醒。
“好幾件……別的都不要緊,就是梧桐……”李文山看起來難過極了,哽了好一會兒。
“阿夏,我一夜沒睡著,梧桐跟我說,說鍾嬤嬤讓他把我帶壞,讓他帶我去嫖,說咱們……賤貨生的,沒福沒運,就該……現在就到頂了。梧桐還說……鍾嬤嬤有一回喝醉了,跟他說,要不是她當年攔住阿爹,說是阿爹要是考中了進士,阿爹那樣的賤命人,肯定活不了……”
李夏一屁股跌坐在李文山懷裡。
阿爹考中秀才第二年,就中了舉,之後突然放棄大好前程,求了教諭之職,遠走太原,這件事她一直想不通,這太不合情理了。
她當時以為,必定是侯府的逼壓,是侯府不容阿爹有前程,不許他再考……
“阿夏,你也嚇著了是吧?你說,鍾嬤嬤怎麼能這樣?她……”李文山難過的不能自抑,他還無法想象竟有如此黑暗的人心。
“梧桐什麼時候告訴你的?”李夏心裡堵的難受,立刻轉入正事,轉移情緒。
難過和懊惱比眼淚更加無用。
“前天晚上,我昨天一早就想趕回來,可是怕梧桐疑心,撐了一天半……撐不下去了,就趕回來了。”李文山耷拉著肩膀,十分頹唐。
“前天有什麼事?”李夏追問道。
“前天?哪有什麼事兒?前天王爺和小古他們幾個替我接風,晚上在得月樓吃的飯,我還讓人買了……就是讓梧桐去買的。”
李夏鬆了口氣,五哥的話先亂了梧桐的心,前天秦王接風……去老杭家買點心,那是古家的產業……一定受了不少奉承,說不定還拿到手不少銀子……古家做生意,向來八面玲瓏的厲害。
“五哥,你走這幾天,我眼看著一切無能為力,這樣不行,阿孃得立起來,現在這件事,是最好的機會,你去找阿孃,把這事告訴她,五哥,要是這樣的事,還不能讓阿孃不顧一切,剛強起來,那咱們就得把阿孃放到一邊,另想辦法了。”李夏全神貫注在眼下。
“好!我去找阿孃!”李文山深吸了口氣,“揹著阿爹?”
“嗯,這會兒還不能讓阿爹知道。還有,有兩件事,你回去交待秦先生去辦,第一,鍾嬤嬤得有個讓人放心的去處,第二,讓他安排一兩個外頭人……和洪嬤嬤接上吧,鍾嬤嬤常往外頭跑,外頭查出的那些事,你不在家,得有別的辦法遞進來,遞到阿孃耳朵裡。”
李文山連連點頭。兩人悄悄溜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