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文杉低低道:“把這個交給五哥兒,你不要看,交給五哥兒,就說,這些,都給他了,明某無所求。”
李文杉再怎麼也聽出這話裡的意思,急忙將方勝收進荷包。
明尚書坐回去,長長嘆了口氣,“我不過寄了萬一之望,沒想到……下里鎮李家仁義傳家,果然如此。走吧,若有來世……走吧。”
外面,獄卒沉重的腳步聲漸行漸近,明尚書揮著手,示意李文杉和李文林。
兩人站起來,退後半步,跪倒在地,衝明尚書磕了幾個頭,稍稍轉個方向,又衝明大公子磕了幾個頭。
明尚書和明大公子端坐受了禮,這就算是生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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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文山捏著那片只有一枚銅錢大小的方勝,呆了半晌,低頭塞進荷包,出了府門,直奔秦王府。
秦王府書房裡,秦王看起來十分閒適的坐在長案後,翻來覆去的看著李文山遞給他的小小方勝,看了好一會兒,抬手將方勝遞向陸儀,“你看看,這東西疊的倒是精緻。”
陸儀接過,也翻來覆去看了幾個來回,重又遞給秦王,帶著笑道:“確實精緻,看這方勝,明尚書這赴死,算是從容。”
秦王接過,慢慢拆開,看著紙上一行行整齊漂亮的蠅頭小楷,一行行慢慢看完,抬手將紙遞給了金拙言,目光卻落在坐在扶手椅上,神情低落,只顧埋頭喝茶的李文山。
金拙言看的極快,看完折起,遞給秦王,兩人對視了一眼,金拙言走到李文山身邊,用摺扇敲著他的肩膀,“明振邦確實犯了國法,更算不上純臣,他既然站上了臺,今天這樣的慘事,他必定早就想到了,有所準備,你別多難過。”
“我知道,不是難過,就是……”李文山不知道怎麼形容自己的心情,他心裡塞的滿滿的,各種各樣,紛亂龐雜,說不來理不清楚的情緒。
“你的功夫有一陣子沒練了吧?一會兒讓承影陪你走幾招,出一身汗,人就能清爽鬆快不少。”陸儀過來,拍著李文山的肩膀,溫聲道。
李文山悶悶嗯了一聲,站起來,“我去找承影。”
第170章 福禍總相依
看著李文山出了門,秦王看著陸儀吩咐道:“明家那兩個不滿三週的小孩子,安排幾個妥當人帶到江南吧,給明振邦遞個話,讓他放心走。”
陸儀欠身答應,退後幾步出了門。
金拙言坐回去,看著秦王,一臉笑意,“這好心,還真是有好報,立時就報。”
“這一趟,明振邦太大意了,皇上病的那樣重,他竟然一無所知。我沒想到他一無所知。”秦王拿出那張方勝紙片,放到長案上,低頭看著紙片上一行行人名,和兩三個地名。
“嗯,要不是蘇氏用力過猛,只怕太子已經廢了。欺皇上病重,這話太狠了。”金拙言抖開摺扇慢慢搖著。
“我就是很奇怪,江後這個後宮之主,不算不得勢,蘇妃怎麼能把皇上病的很重這樣的事,瞞過江皇后的。”秦王看著金拙言,金拙言手裡的摺扇頓住,看向秦王,兩人對視了片刻,幾乎同時移開了目光。
金拙言站起來,指著那張方勝紙,“人交給我吧。”
“嗯,這幾個地方,我讓鳳哥兒去看看。”秦王將那張紙往金拙言推了推,金拙言拿了張紙,提筆將人名抄了一遍,折起收好,拱手告退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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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府後園一角的內書房裡,閃參議整個人灰的彷彿一塊用了幾十年的舊抹布,軟塌在椅子裡,一隻手捂著臉。
對面坐著的姚參議同情的看著他,他也在那一張舞弊士子的名單裡,被革了功名,永不許再考。
羅帥司坐在上首,低頭喝著杯茶,臉色並不怎麼好看。
閃參議被牽進名單,後頭的備註裡,寫的是他的名字。這樁舞弊案,他比閃參議知道的多得多,也驚恐的多得多……
“能囫圇脫出來,只是革了功名,已經是不幸中之萬幸了。”羅帥司放下茶杯,看著晦暗無比的閃參議,“今天菜市口……”
閃參議機靈靈打了個寒噤,今天菜市口的大辟行刑,他們這些革了功名,和沒牽進來的新科進士,以及那些落榜計程車子,都被驅去觀看,那一地的人頭和血……
“明家上上下下三百餘口……”姚參議喉嚨哽了下,後面的話,沒能說下去。
“太后發了話,說上天有好生之德,斬草不宜再除根,皇上才下了旨,三歲以下聽其自便。”羅帥司幾句話說的低而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