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舟影越來越遠,龍狼悍騎的箭矢嗤嗤落在水面,全打了水漂。
許褚忍不住大聲嘲笑:“你們不行,還是叫馬悍來吧。”
話音剛落,一個懶洋洋的聲音響起:“誰找我,是虎痴麼?”
許褚渾身肌肉驟然繃緊,儘管他也知道不該這樣,但機體的本能反應,卻不受意志控制。這一繃不要緊,肩背創口一陣劇痛。許褚吸氣、呼氣、再吸氣、呼氣。總算放鬆了身心。
曹操聞聲推開夏侯淵與曹丕的遮擋,昂然挺立,衝岸上大笑:“馬驚龍……多謝……相……送……”
河面風勢激烈,兼之遠去數十丈,聲音飄渺,隱約可聞。
但見河岸百騎中,一道赤影越眾而出,風馳電掣衝上斷橋,一路飛馳。距離斷面還有尋丈時,才猛然勒韁。戰馬堪堪衝到斷橋處,迎風長嘶,人立而起,當真是險極。
縱然是敵對立場,曹操、夏侯淵等也不禁大聲叫好。
再一次面對面,許褚終於忍不住問出糾結了十多天的疑慮:“馬驚龍,我肩背的傷……究竟……是……天罰……還是……**!”
馬悍一抖手,血弓在握,聲音陡然轉厲:“天——罰!”
開弓、瞄準、松弦——
嗡!只聞弦響。並無箭影,但近百丈外的許褚卻倏地大吼一聲:“馬、驚、龍!”仰面跌倒,盾牌扔飛數丈,重重拍落水面。
一時間船上亂成一團。
馬悍氣沉丹田。一字一頓,清晰傳到船上:“曹孟德,這次算你運氣好,躲過了初一。不過沒關係,還有十五,我等著。既然足下謝我相送。那我就真送一件大禮——虎痴的屍體!曹孟德,一路走好,後會有期!”
真是遺憾,追擊只能到此為止,無法繼續,因為對岸不遠就是西陽縣。並不是怕,馬悍完全敢憑三百騎奪取西陽城,但是不能這樣做。劉曄正在江夏說服黃祖,孔融也正在襄陽勸說劉表,在這節骨眼上,萬不能刺激二者,軍事說到底服務於政治。
淠水就是分界線,絕不能過線——至少現在不能。
馬悍並沒有放箭,他放的是空弦(當然是輕手緩放,否則傷弓),但許褚卻中了“箭”。
戰國時,更羸與魏王處京臺之下,仰見飛鳥。更羸謂魏王曰:“臣為王引弓虛發而下鳥。”魏王曰:“然則射可至此乎?”更羸曰:“可。”
有間,雁從東方來,更羸以虛發而下之。
這就是“驚弓之鳥”的典故。這一刻,馬悍,就是更羸,而許褚,就是那隻“瘡隕”的大雁。
面對天下至強之弓,就算呂布復生,也要繃緊如弦,全神應對,試問許褚怎可能做到全身放鬆?當他聽聞“天罰”,又見馬悍舉弓瞄準時,條件反射,肌肉猛繃——於是,小霸王的悲劇,在虎痴身上重演。
三國時代,除了華陀,以及龍狼醫護所,天下的醫工尚未懂得使用縫合術,所以創口很容易崩裂。而舊創復發、迸裂,常常是將士死亡的重要原因。
當夜,西陽城寺衙,一代虎將,虎痴許褚,背創崩裂,血流不止,大呼“天亡我,非戰之罪,恨哉!”。
如是三聲,卒。
曹操悲失猛將,或許天意中有一失必有一得,正當他悲傷不已時,府外突然傳來稟報,說是韓司馬回來了。
曹操一下蹦起,木屣都來不及穿,著襪奔出。
階下,一人拜泣:“浩幾疑不復見公矣。”
“元嗣,元嗣啊……”曹操雙手執定來人的手,念及曹洪、許褚之死,潸然淚下。
韓浩,奇蹟般地逃生,併成功回到曹操麾下。只是,相比起此戰的慘重損失,韓浩迴歸,只能算是聊以安慰。
這是自建安三年下邳之戰以來,曹操所遭受的第二次重創,上次是傷元氣,這次是傷根本,再難復振了。
……
九月,荀彧未接一戰,直接放棄豫州,率領近萬豫州軍民退入南陽,與曹操匯合,隨後被劉表安排駐守隨縣(今湖北隨州)。如此一來,劉表完全將南陽郡劃分出去,從北至南,分別設立了三面抵擋馬悍的盾牌:張繡、劉備、曹操。
劉表終究沒有完全接受孔融的勸說,只以各種理由推脫,而對荊州的保守派如蒯氏、蔡氏的投靠傾向,也一直模稜兩可。但可以肯定一點,有如此多的內部制肘,劉表絕對沒法直接興兵與馬悍對抗。或許,當龍狼大軍兵臨荊州之日,就是荊州勢力拋棄劉表之時。
同月。雒陽朝廷釋出詔書,告示天下:逆賊曹操,無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