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妹……”
玉人扭頭——正是萬年公主,公主轉身欠身:“萬年參見皇后。”
伏後緩步上前,執起萬年公主的手,輕呀一聲:“好冷!這天咋暖還寒,可不能在亭子裡多待,有話到暖閣去說吧。”
萬年無可無不可,與伏後攜手並肩,來到東暖閣。這裡已燃起數盆炭火,只開一窗透氣,整個房屋,溫暖如夏。
兩位帝國最尊貴的女人,即席相對而坐。伏後抬抬手,所有隨行宮女,一率退下。而馬雲騄等女衛,只守在閣外,並未入內。
伏後憂心仲仲:“今日請皇姊入宮,只為一事。賈卿近日大肆捕殺官吏,上至萬石三公,下至斗食小吏,羅網罪名,但有觸犯。無不立捕之,甚至有當街格斃之舉。廷獄已暴滿,雒陽六監,也將人滿為患。朝廷上下,怨聲載道,長此以往,朝綱混亂,國將不國啊!”
萬年公主淡淡道:“你是皇后,垂簾聽政,賈卿一切所為。俱須經你俯允、加璽,方可實施。若然覺得不妥,大可駁回便是。”
伏後張了張口,想說什麼,終是無言。從賈詡當日在朝堂上往密信裡夾著馬悍的“錦囊書”,呈送給她的時候,她就知道,最大的軟肋被這個“毒士”拿捏住了。
賈詡的一系列舉動儘管過激,但也算是對當日劉艾等人的反攻倒算。伏後雖然年輕。但十歲入宮,後宮之血腥,朝臣之傾扎,這事也沒少見。政壇如戰場。鬥爭可謂你死我活,一朝得勢,將政敵鬥倒,誰不再踏上一隻腳?今次若失敗的是賈詡。那下場只怕更為不堪,你讓他放手,高抬貴腳。怎麼可能?而且就算放了一個,又能放幾個?
當日武力逼宮的主謀,除了伏完,其餘人等俱下詔獄,府邸被抄,株連家族。這些人將來就算放出來,朝堂上也已無立足之地了。伏完託女兒的福,得以倖免,但被下了禁足令,在大將軍回朝之前,不得出府門半步。
賈詡放過伏完,已經給伏後很大的面子了,伏後哪裡還能張口為他人求情?
有些話,伏後沒法與賈詡談,但可以跟萬年公主說,反正公主自會將談話內容轉告,這樣她的目的也就達到了。而伏後這麼做,往公說,是為朝局安定;往私說,是為了給父親一個交待。
可以說,伏完此次慘敗,最大的失策,就是當他們集體得意洋洋往後靠時,原本以為穩如泰山的靠山,豁啦一下沒了。更慘的是,靠山不是沒了,而是乾坤大挪移,由他們的靠山,變成了對手的靠山。這一跤,跌得夠重,重得爬不起來。
被女兒擺了這麼慘痛的一道,伏完想提劍殺人的心都有了。如果女兒不是皇后,伏完真的要砍人的,就當沒生過這個女兒。
伏後數度欲擺駕回伏府向父親請罪,但思來想去,最終還是罷了。回伏府她要對父親說什麼?她要怎麼解釋?怎麼都解釋不通啊!父親侍奉三帝,歷任三朝,老於世故,想隨便編個理由搪塞過去都不可能,搞不好反而會被看出端倪……
伏後現在的想法,就是這場政治風暴已颳了近一個月,雒陽的官員、將領,已被捕殺得差不多了,適可而止吧。
“皇姊,煩請轉告賈卿,適可而止吧。”伏後神情莊重,向萬年公主頓首,以她的身份,這是一個很重的大禮了。
萬年公主連忙還禮,但嘴裡遲遲吐不出一個“可”字。她的內心,比伏後更糾結,更彷徨。這一切,都源自賈詡對她說的一番話。
萬年公主早就看出賈詡無限擴大打擊面,目的明顯不是出於政治報復,而是別有用意。就在三天前,她特意召見賈詡,隔簾問話。本意與伏後所想一致,也是想請賈詡適可而止,沒想到賈詡一番話,如同一道雷電,當場將她劈麻了。
賈詡聽罷,好整以暇,從容行禮:“臣斗膽,想問公主一句,若新天子登位,會如何與大將軍相處?”
萬年公主一怔,很自然道:“當然與先帝一樣,倚為肱股,尊為臣首,這有何異議?”
“當然無異議,那今後如何?”
“什麼……如何?”萬年公主有點糊塗了。
賈詡不繞圈子了,直接點題:“大將軍輔佐之力,振興漢室之功,天下共睹。其功不在前朝霍光、本朝竇憲之下,然竇、霍二公是何下場,公主飽覽史籍,諒必不會不知吧?”
如同雷電過身,萬年公主當場就麻了。賈詡舉這兩個例子,說難聽點,真有些誅心,但細細一想,卻令人不寒而慄。
霍光,西漢外戚,一手將漢宣帝從平民變為皇帝,從龍擁戴之功,無人可比。但就因功高震主,宣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