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羽收刀,策馬離去。
在左右扈從及逃卒追兵的驚恐目光中,巨漢大如笆斗的半邊腦袋,竟斜斜滑落,然後整個身軀撲倒。嘭!震起一股煙塵。
當關羽與扈從自戰場滾滾煙塵中衝出時,眼睛一亮,發現在右側六七十步外,一杆“樂”字大纛分外醒目。尤其周圍環護著一群蠻子軍,更能證明這一點。
關羽大喜,一抖韁神,正要衝鋒。身旁扈從忽道:“將軍快看,好似是平公子的刀,還有馬……不好,是平公子!”
關羽聞聲扭頭,正看到左前方百步之外,一彪人馬如風而過,其中一人正牽著一匹棗紅馬,非常眼熟,正是長子關平的戰馬;又見一人鞍轡鉤上掛著一把長刀,那樣式與自己的刀一模一樣;最後,他看到被五花大綁橫放於馬背上的俘虜。儘管只看到後腦勺與背影,但自家兒子又豈會認不出?連扈從都認出了。
這一瞬間,關羽陷入兩難之境:是先追上去擊破樂進,擒殺敵主將?還是先搶回自己兒子?
關羽只遲疑了數息,左右扈從已急得跳腳:“將軍,別猶豫了,快救平公子吧!若讓敵騎與那些重甲騎兵會合,就沒機會了!”
關羽抬望眼,果然,這支人人綽弓的輕騎,正向百步之外那支擊潰了夏侯淵所部的重騎兵奔去。一旦兩支騎兵會合,他關羽再勇猛也不敢只帶這十幾扈從衝陣。
再遲就沒機會了,敵將晚一會還可以再殺,兒子再晚一會就沒了。
關羽一咬牙,憤恨而不捨地死盯了那漸漸遠去的“樂”字大旗一眼,拍馬折向,朝那隻輕騎追去。
俘獲關平的這一隊龍狼弓騎完全不知背後尾隨著一個煞星。直到關羽追及數十步時,才猛然驚覺。騎隊最後的四個弓騎放緩速度,抽箭引弓,向來敵齊射。
這天下能用刀擋住馬悍神弓暴擊的,只有關羽。連馬悍無堅不摧的鐵矢都能躲開擋住,四個龍狼弓騎的攢射又豈能奈何得了最擅於奔襲斬將的關羽?
嗤嗤!噹噹!兩箭射空,兩箭格飛。
關羽如同一團灼膚裂肌的火焰,呼地從四騎中穿過。頭也不回打馬如飛,緊緊咬住前方輕騎。身後四弓騎東倒西歪,如醉酒一般,噗通噗通,跌落塵埃。關羽的扈從立即撲上前,奪取弓矢,牽走馬匹,跟上將軍。
龍狼弓騎隊顯然沒料到四同袍居然擋不住敵人片刻,對方來勢如此之快,一時抽弓不及。被關羽猛衝而至。龍狼弓騎的原則是永遠不能讓敵人近身,立即四散開去。
儘管關羽胸中恨意濤天,很想大殺一場,但現實不允許他任性,他只能盯死一騎——就是拉著託著關平戰馬的那個傢伙。
很快,那龍狼弓騎戰士也發現這煞星是衝他的俘虜來的。不得已之下,只得放棄俘虜,遠遠逃開。
嚓!一刀劈下,繩索寸斷。手腕無傷。
關平滿面羞慚地跪下,向父親請罪。
關羽面無表情:“你是主公提拔就任此職的,去向你的主公請罪吧。”撥馬而走,四下搜尋樂進。卻哪裡還找得到?
關羽仰天大吼:“樂進!你在哪!”
聲浪滾滾,響徹戰場。
樂進似乎也聽到有人在喊他,但這會他還真沒空,他已經率蠻子軍殺到橋頭。只要奪下橋頭,所有被隔絕在東岸的敵軍都跑不了。而敵軍顯然也意識到了這一點,此時已有一隊甲士列了個簡單的方陣。擋住蠻子軍的去路。
“韓元嗣!”
“樂文謙!”
兩將打一照面,便認出彼此。
“沒想到是你。”樂進槍盾頓地,長聲一嘆,“你這點人馬,不是我的對手,投降吧。”
韓浩也苦笑,他也不想當這斷後,但別無選擇,因為戰場上幾乎所有軍隊都亂了,唯一還能組織起來的,只有他的扈從隊——你說他不斷後誰斷後?
韓浩撫戟而嘆道:“樂文謙,曹公以國士待我,我亦當以國士報之。你我今日一戰,無論誰生誰死,俱無怨言,來吧!”
樂進抬盾舉槍,眼神漸冷,嘴裡低吼一聲:“殺!”
蠻子軍聞令如開啟獸籠的猛獸,咆哮撲上。
樂進盾前矛後,身形矯健如豹,猛撲而上。
韓浩長戟飛舞,掄旋如風,毅然決然迎向強敵。
鏗!戟刃重重劈在鐵盾上,刃尖折斷。盾牌下方一點寒星倏閃,晃花了韓浩的眼睛……驀然下腹一痛,長槍貫腹而出。
樂進棄槍,伸手抹過韓浩的眼皮:“元嗣,你放心,我會把你的屍骨送歸河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