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刀就在,刀在旄就在,旄在軍心在……可謂千軍繫於一身。
顏良此時也知道,曹軍誘使自己分兵,打的就是他這主將的主意。此時他正面是五千曹軍,側背是二千劉延軍,兵力已處劣勢。劉延此時還沒有出營的跡象,但顏良比誰都清楚,一旦他有頂不住的苗頭,劉延必定全營盡出,將他徹底壓垮。
所以這一戰,顏良不求有功,但求無過,防守反擊,絕不主動。
時已近巳,天空陰雲滾滾,朔風激烈。雨始終未下,戰鬥,也始終沒開打。
戎車上的顏良睞起眼,曹軍這是何意?難道他們不知,時間拖得越久,對他們越不利麼?
就在這時,陣前突然一陣騷動,顏良沉下臉,身側的扈從立即翻身上馬,繞過陣後。順馳道打馬而前。過了一會,扈從的騎影再現,奔近後下馬跪稟:“將軍,曹軍陣前出現一匹馬,正朝我軍陣奔來。”
什麼?一匹馬?
顏良站起,踩在車框邊上,探首望了一會,突然下令讓陣前九列軍陣向兩側移動十步,並搬移拒馬。讓出一條通道。這樣一來,顏良戎車前已空無一人,整個人完全暴露在陣前。
這是顏良犯下的第一個失誤。
扈從隊率頗感不安,進言道:“將軍。如此似有不妥……”
顏良滿不在乎,拍拍身後的大刀杆子:“敵不來便罷,若然來了……嘿嘿,不如這樣。等會你找數十大嗓門的軍卒,在陣前叫喚,就說我顏良在此。誰人敢出現於我百步之前。”
顏良為何會下達這樣奇怪的命令?當那匹戰馬出現在扈從隊率的視線時,他頓時明白了。
空蕩蕩的戰場上,一匹披著厚氈,遮到馬腹,鞍轡齊備,轡鉤上還掛著把長刀的戰馬突兀出現於萬眾眼前。左右縱馳,走走停停,轉首四顧,彷彿也在迷惑,為何會出現在這萬人廝殺場上。
胸肌強健,四蹄粗壯,馬軀修長、高大神駿,絕對是罕見的西域馬。
看到這,扈從隊率哪還會不明白,自家將軍想捕捉此馬,所以放開一條通道,誘馬而入。
兩軍還沒開打,就跑出一匹馬,看上去似乎很詭異,其實這種事在戰場上並不鮮見。開戰前時有戰馬突然受驚奔突出陣,時有發生,有時不止一匹,一下竄出十幾匹亦屬正常。
此馬一看便知非凡品,定是將帥所乘騎,正常情況下第一時間就應有扈從出陣牽回,但這匹馬從陣側奔出,速度極快,追之不及,等奔至陣中放慢速度時,誰也不敢追了。誰都不傻,怎會為一匹馬置身於亂箭之下。
愛馬之心,人皆有之,扈從隊率頓時熱切起來,請示道:“將軍,屬下將此馬套來。”
顏良拍拍扈從肩膀:“行,多帶幾個兄弟,套得此馬,記你次功。”
這是顏良所犯的第二個失誤。
扈從隊率大為振奮,回身點了三個扈從,都是套馬圈人的好手,四騎馳出,出陣後放緩速度,從東、南、西三個方向朝那駿馬靠攏過去。
駿馬接近袁軍陣前百步時,還是緩步小跑,待近至五十步時,很突兀地加速,越來越快,完全看不出是無人乘騎的空馬。
顏良咦地一聲,本已坐下的身軀,不禁一挺,就在此時,異變倏生——
馬背覆蓋至腹的厚氈突然一掀,一人竟從馬腹鑽出,翻身穩坐馬鞍,摘刀,揮擊,一閃。
正正對面舞索欲套的是扈從隊率,運氣可謂背到家,他正攔在前方,刀光一閃,屍首分離。
“好一個關雲長!”曹洪遠遠看見,激動得差點甩飛馬鞭,心情更是緊張到極點。不光是他,前排上千曹軍都看得清清楚楚,關羽距離顏良,,只有不到三十步,中間毫無阻礙。
三十步,快馬只須三息,而像爪黃飛電這等名馬,只須兩息,甚至更短。
顏良這一驚非同小可,一下跳起,剛想轉身探手抓刀,旋即發覺來不及,等他抓刀在手,對手必定衝近眼前。顏良一咬牙,抓起身旁手戟,準備靠這個硬槓一記。
這是顏良犯下的第三個失誤。
下一刻,顏良終於發現,這個襲擊者是熟人。儘管只有一面之緣,儘管上一次見面是在五年以前,但他的印象極其深刻,無日或忘。
關羽!
五年前,袁紹公孫瓚,風雲際會,界橋之戰,三英戰三柱。當是時,顏良與關羽互換一刀,從馬上打到馬下,勝負未分。從那時起,顏良就知道,他這一生至少有一個對手,就是此人。可惜整整五年,一南一北,再無照面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