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劉協又被裹成一個木乃伊,這次揹他的是伏德。雖然身旁衛士中比伏德壯健者不乏其人,但生死關頭,劉協信任自家大舅哥總要多過衛士一些。於是悲催的伏德剛背完小妹又要背妹夫,好在這兩人都是身材輕巧少年男女,左右不過百斤,還能吃得住勁。
而這會背伏貴人的。換成了二兄伏雅;而董貴人自然由其父董承揹負。
眾人本想搖舟近岸,但黑燈瞎火,黃河浪急,又豈是這些不通舟楫之事者能掌控的?結果慌亂之下,全擠到一處,舟船傾晃,適逢一個浪頭打來,舟船傾覆,眾皆落水。
別說這裡邊大半人不會水,就算會水。別忘了這可是農曆十二月份,足以能把胯下鐵棒凍縮成三歲小兒的**。加上黃河急流,若非極善泳者,基本上掉下去就只有喊救命的份。
伏德、伏雅等人的水性都算不上好,加上又揹著個人,若非運氣好,或者說屬於重點照顧物件,被周圍善泳的侍從衛士七手八腳,推扶到傾覆的舟船邊。扣舷得存,只怕早沉底了。而與他們一樣好運的還有董承父女、伏完、李樂、楊彪、韓融、劉艾、種輯等人。
刺骨寒風拂過,沉浮不定的覆舟兩邊響起一片咯咯叩齒聲,噴嚏此起彼落。
伏完打顫的聲音從船的另一頭傳來:“大郎。陛下……安……安好否?”
伏德吃力地扭動僵硬的脖子,問背後的劉協:“陛下……陛下……”
“朕……咯咯……無……事……咯咯……”劉協那變調的嗓音,除了證明他還活著之外,根本就是有事啊。
這時董承的聲音傳來:“此處離岸邊不遠……我等隨水流而下。待漂至淺處,便撒手上岸,鑽入河灘的蘆葦叢裡……咯咯……如此。至少在天明以前,叛軍難以搜尋到我等……”
太尉楊彪贊同:“便是如此。”
這時忽聽有人叫道:“看吶!那些大船停下來了,有人舉火上岸了……人很多!”
又有人叫:“叛軍停止搜殺了,正聚兵結陣。”
董承等人大喜:“快、快上岸,再這麼下去,沒淹死也凍死了……”
可憐劉協下半身早凍麻了,當揹負著他的伏德四肢著地,如某種動物般吃力爬上岸時,脫離了冰窯的劉協,終於幸福地昏迷過去。
……
碧草連天,無邊無際的大草原上,一個小小少年的身影在拚命奔逃,身後是成百上千、咆哮吐信的惡犬在追逐。眼見越追越近,流涎的尖齒、腥臭有吐息,幾近可聞。
少年終於支撐不住,踉蹌倒地,舉掌向天,悲愴哀呼:“父皇——母后——”
聲裂長空,天地倏然變色,天空烏雲翻滾,厚厚的雲層間似有如龍似蟒的巨物遊動穿梭,鱗片甲光時隱時現。漸漸地,烏雲層層疊疊,幻化成一個碩大無朋的蒼狼之首,狼瞳赤紅如火,閃動著血漓漓的赤芒。
下一刻,狼口大張,尖齒如鋸,宛若吞噬天地。在驚天動地的咆哮聲中撲騰而下,身後那成百上千的惡犬如同蜉蚍一般,瞬間被吞噬得一乾二淨……
“啊——”劉協再醒來時,感覺自己還在船上,身體篩糠似地顛簸,忍不住發出一聲呻吟。耳邊頓時傳來兩位貴人喜聲:“啊!陛下醒來了!”
隨著周圍一陣喜賀之聲,篩糠似地震動也消失了。劉協這才發覺,方才是兩位貴人與侍從在為自己搓擦四肢軀體,推宮活血,這身體才漸漸恢復知覺……可是,還有一處部位,現在還麻著,你們不敢搓,倒是怎生想個法子啊!全身暖洋洋,就一處要命的部位凍麻,這滋味也太難受了……
這時劉協才注意到,他們正身處濃密的蘆葦叢中,身下淤泥厚軟,鼻端腐臭難聞,周遭漆黑一片,朔風呼嘯如泣,蘆葦搖盪如浪,發出雨打荷葉似地嘩嘩聲。
劉協強忍不適,一開腔,嘶啞難聽的聲音令自己也嚇一跳:“安集將軍與建德將軍何在?”
蘆葦前方傳來董承與李樂的喜聲:“臣下在,陛下醒來了,當真是皇天庇佑,高祖顯靈。”
劉協暈乎乎地,腦海裡還在回味著方才那個夢境,聽到董、李二人之言,不由一呆:難道真是高祖託夢?可是那狼頭分明就是……等等,這是什麼聲音?
劉協終於從呼嘯的朔風中聽出其間夾雜著的呼喝吶喊,以及金戈鐵馬之聲。
一旁的伏貴人注意到劉協側耳傾聽的姿勢,當下輕輕牽起他的衣袖,示意他往前挪動一些。然後左近幾個侍從撥開綿密蘆葦——宛若一簾簾大幕拉開,一個令人瞠目結舌,更令人熱血激湧的場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