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的遼東,秋老虎依然肆虐,氣溫燠熱難耐。若是站在襄平城門樓,一眼望去,整個郡城都陷入一種扭曲影象,彷彿連新砌的、被襄平人稱之為“墓牆”的包磚城牆,都要溶化,隨蒸氣嫋嫋騰空。
而整個遼東六郡一國的掌控者馬悍,此刻卻是身心俱爽。這不僅僅是因為馬悍將官署移到了摩天嶺,在此山風景絕佳處別置夏宮,做為避暑辦公地點;也不僅是因為與管寧這位大賢做了鄰居;更不只是因為身邊再不是團團圍繞著滿身臭汗的大老爺們,而換成了幾位千嬌百媚的妾婢的緣故;而是因為手裡一卷薄薄的木簡。
這卷還散發著刨花與清漆味兒的木簡,只記錄著寥寥幾個人名,毫無出奇之處,扔大街都沒人撿,但對於馬悍而言,卻價值千金。
木簡上所記錄的人名,開頭第一個為“馬安成”,最後一個,則是“馬悍”。
沒錯,這就是一卷摘要族譜,馬悍的身份,終於有了著落。
自去年從徐州返回後,馬悍已深刻意識到出身對自己及本勢力的重大影響,他必須為自己尋找一個“根”。此時大漢馬氏一族,較有影響力的無非只有兩個:扶風馬氏與邯鄲馬氏。
扶風馬氏雖為邯鄲馬氏旁支,但本朝以來,英才輩出,伏波將軍馬援、大儒馬融、安狄將軍馬騰、太傅馬日磾等等,俱出身扶風。扶風馬氏之聲望,已遠邁邯鄲馬氏。
扶風馬氏系如日中天的名門望族,族支清析明瞭。馬悍這樣一個空降人物,要想擠進去,幾乎不可能。但是,經過馬悍派遣鷹眼一支專門負責此事的小組,前往鉅鹿調查梳理,卻發現了一個機會。
說來也巧,馬悍的籍貫鉅鹿郡,正好有一支遊離於扶風之外的馬氏旁支流散其間。而說起鉅鹿馬氏,就不得不提到一個人——馬安成。此人並非無名之輩,他就是鼎鼎大名的漢伏波將軍馬援的從曾祖。
馬安成。西漢武帝時期的侍中僕射馬何羅(或作莽何羅)與重合侯馬通之弟。馬氏三兄弟,曾掀起西漢武帝朝時期一樁著名的謀反公案。
漢武帝徵和二年(前92年),在巫蠱之亂中,馬通支援丞相劉屈氂,與太子劉據的部隊在長安激戰,並因此建功得封重合侯。後漢武帝查得巫盅各事,均多不確,太子實為江充煎迫,被逼而反。自悔前時冒失。誤殺子孫!遂下詔滅江充闔族。
按說馬氏三兄弟在這場父子相殘的亂局中,是站在武帝一邊的,屬於勝利者。但皇家之事就是這樣,只要你摻和進來。不死也得脫層皮,永遠不存在什麼勝利者。當攻殺太子的急先鋒左丞相劉屈氂被殘酷腰斬棄市之後,馬氏三兄弟害怕了,深恐被武帝反攻倒算的馬何羅決意鋌而走險。與其弟馬通、馬安成合謀刺殺武帝。
後元元年(前88年),馬何羅利用自己能自由出入宮禁的機會,懷刃闖進武帝寢門。因驚慌而誤觸寶瑟。墮地有聲,懷中刃竟致失落。結果被侍衛金日磾當場窺破,以臂縛脖,將之擲翻,致使刺殺失敗。武帝下令誅滅馬何羅兄弟宗族。
但不知什麼緣故,馬通雖死,馬通之子馬實卻沒有被處死,而且馬實於宣帝時還以郎官身份持節。後馬實生馬仲,官至玄武司馬;馬仲生四子,第四子就是馬援,由此馬氏得以復興。
同樣幸運的,還有一個人,那就是馬安成一個小妾所生的遺腹子。但與馬實相比,他又是不幸的,為避禍而流落冀州,最後落戶於鉅鹿。四世之後,鉅鹿馬氏曾尋祖歸宗。當時扶風馬氏的家主正好是伏波將軍馬援,親手將鉅鹿馬氏四代名錄記於宗譜,自此鉅鹿馬氏歸宗。
不過這一旁系孤支畢竟遠離宗祠,很難得到本族扶持,數世之後,漸漸調零,至漢末冀州動亂,已不聞音訊——而這,正是馬悍的機會。
於是,在整整一年內,鷹眼小組蒐羅了大量證言、實物、殘缺“家譜”什麼的——亂世之中,鄉野之間,要拿掉一個人很容易,要加塞一個人,也不難。在鷹眼小組的一番運作下,馬悍儼然成為這一支系的唯一倖存及中興人物。
各種“證據證言”準備充分,只差最後一環。這些東西,不能隨意叫一個無名之輩,或者即便有名,但與馬氏無關之人送去,這樣很難取得預期效果。
很湊巧,馬悍的麾下,正好就有那麼一個最佳人選——馬雲騄。
嗯?馬雲騄!沒錯,正是馬雲騄。眼下這位駐守於關中的安狄將軍家的胭脂馬,已經是白狼營一支特殊女騎“飛燕翎”的指揮官。儘管這支女騎從建立迄今,就沒真正打過仗,但好歹也是在編的正式軍職,馬雲騄這位女騎將,一直享受著軍侯級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