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眼她就看出來了:皇帝這是不放心鄭娥,一時忍不住跑來看人呢。許皇后倒也不慣著皇帝這口是心非的彆扭毛病,把人服侍好了便重又坐下,接著繡起了她那條玄色的袍子。
皇帝靜坐了一會兒也是無趣,憋著沒勁便也湊過來瞧皇后繡衣服,指點起來:“領口上頭龍紋別繡太多,晃眼……”
“這是誰的袍子都不知道呢,就在這兒指點起來了?”許皇后斜睨了他一眼,懶懶應道。
皇帝倒是理直氣壯的很:“不是給我的,那是給誰的?大郎他們幾個還小呢,穿不了這麼好的袍子。”
皇后被他逗得一笑,再撐不住,只好拿起那衣服給皇帝比了比袖子,輕聲應了一句:“好好好,領口我少繡一點兒,倒是省力了呢……”
皇帝見皇后笑了,便也依著她試了試那件袍子,這才狀若無意的問起鄭娥的事情來:“對了,怎麼沒見她們幾個小的?”
許皇后瞪他一眼:“都什麼時辰了?早叫我趕去睡了。”想了想,又把鄭娥與四皇子蕭明鈺鬧出來的笑話講給皇帝聽。
皇帝也笑得不行,握了許皇后的手與她玩笑道:“阿娥那丫頭,自小便是個機靈的性子。四郎素來淘氣,她自是不會喜歡的。”
五根手指有長有短,子女一多,為人父母的難免有些偏心,四皇子雖是皇后嫡出卻沒能趕上好時候,他出生時正是熹元三年,百廢待興,皇帝忙的天昏地暗,自是顧不上兒子。等皇帝抽出空來時,五皇子、六皇子一個接一個的出生了,一是攜龍鳳之喜、一是寵妃幼子,四皇子又已長成半大小子,皇帝更是顧不上他,竟還比不上鄭娥更討他喜歡。
許皇后與皇帝多年夫妻知道他的脾氣,所以她並未替兒子多說什麼反倒是伸手拉了皇帝坐了下來,笑嗔道:“他們小人家鬧鬧彆扭,自個兒說不得還不過心呢,陛下這做大人的怎也當真了?一會兒喜歡、一會兒不喜歡都是常有的事,說不準啊,阿娥以後反倒更喜歡四郎……”說著,許皇后伸手把案上的一碟玉露團給皇帝,頗為隨意的轉開話題,“陛下且嚐嚐,晚膳的時候,阿娥便很喜歡一這道點心。”
玉露團乃是豆粉配龍腦、薄荷等多種香料經特殊處理後拌入蜜糖酥酪,用模具製成各色花型,不僅精緻玲瓏更是香甜可口,鄭娥這般的小姑娘自然會喜歡的。
皇帝瞧著點心做得十分精緻,雖是不太喜歡吃甜的卻也捏了一塊牡丹樣子的吃了,略嚐了嚐便放下來。他握著皇后白膩如瓷的手掌慢慢的揉搓了一會兒,似有幾分沉吟,許久方才開口道:“蔣美人之事雖是事出突然卻也給朕提了個醒——阿娥畢竟是個姑娘,且又年紀漸長,確確是不好再留在甘露殿裡。可這後宮上下,也只有把阿娥交給你,朕才能放心。”
許皇后微微頷首,露出的那一段脖頸白皙纖長,柔聲應道:“陛下的心事我自是明白的。鄭妹妹與我情同姐妹,她只阿娥一個女兒,我自是會拿阿娥當親生女兒看待。”
皇帝點了點頭,沉吟片刻又道:“太后和齊王那一處,你也要多留心。雖說阿娥隨了鄭氏姓,可她父親到底是……倘叫齊王或是太后知道了,難免多有遷怒,那便不好了。”也正是因為鄭娥生父的緣故,為著免生事端,皇帝一直都不曾對人直言鄭娥身世,只與皇后略作交代。
許皇后心底亦是有幾分計較,鄭重的點頭應了下來。因提起太后,許皇后這會兒不免多說了一句:“既是搬到了我這兒,自然是要帶她去拜見太后或是出門交際,她本就有些來歷特殊,倘身上沒個封號總是要惹人看低的。”
“放心,這事朕已想過了,雖不好封公主,但一個郡主也是有的。再過一段時間便是太后壽辰,正好……”皇帝面上帶了幾分淡淡的笑意,微一挑眉,湊到了皇后耳邊輕聲交代了一番。
許皇后聽完了皇帝的話,忍俊不禁,用手輕推了他的手臂,呶呶嘴:“陛下打的倒是好主意!到時候,太后真要氣急了打你,我可再不攔著了……”
依當前之例,只有皇太子的女兒才可封郡主,視從一品。只是,皇帝要是動起歪腦筋,這裡頭就有許多可說道的了。
皇帝說笑著與皇后說完了事,想起鄭娥,一時間頗有些惆悵:他是真的把鄭娥捧在掌心裡養大的,這忽然把人送到皇后宮裡頭,心裡竟是空落落的,十分的放心不下。想了想,皇帝又忍不住了,伸手拉著皇后碎碎唸了一通鄭娥起居飲食上頭的習慣——飯菜不要加蔥蒜、茶湯不要加太多香料、不能給她吃太多甜點心……
就跟個叨叨嘴的奶媽媽似的。
許皇后雖已聽乳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