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小大夫,勉強餬口而已,無力供養弟弟讀書考科舉。為了減輕家裡的負擔,姚天禧八歲就進了附近的妙智寺當驅鳥小沙彌。
元朝時的寺廟對年齡要求很嚴格,七到十三歲時的男童心性不定,稱為驅鳥小沙彌,在寺裡做一些雜物,讀書寫字。從十四歲開始到十九歲稱為應法沙彌,學習經卷佛法,這期間隨時都可以還俗回家。
到了二十歲那年,姚天禧正式受比丘之戒,法號道衍。道衍學識淵博,並不限於佛法,儒釋道三家皆通,能夠和文人詩歌相答,也能在醉酒後舞劍嬉笑,交友廣闊。
從弟弟當驅鳥小沙彌開始,姚大伯就知道這個弟弟將來要走的路和自己截然不同,他無力管束或者出手幫忙,只得默默守候在家裡,等著弟弟四處雲遊後歸來看上一眼,兄弟二人坐著吃頓飯,喝杯茶。
足矣。
可是今天的素宴有些尷尬了。
團圓飯吃到一半,妹妹高姚氏開始發招,本著我不好過,你們全都別想過安生日子的精神,她尖刻的聲音,猶如石子在玻璃上刮過:“大哥,吃完這頓飯,你和二哥就分家了。論理,我這個出嫁女沒資格佔家業,但是二房這兩個都是外頭撿來的,不是咱們姚家的人,憑什麼分給他們?”
姚妙儀和姚繼同對視一眼,難道阿福說的要小心姚家暗算,是因為要分家產的事情?
姚妙儀本以為姚大伯他們要利用她的婚嫁獲利呢。還好,只是錢財而已,她有些私房,加上行醫一技之長,足以立足了。
道衍禪師正吃著龍井茶泡飯,驀地聽高姚氏說起分家的事情,便放下筷子,說道:“以前家中貧寒,這些家業都是大哥一家掙出來的,我是出家人,不會取家中分毫。”
“姚繼同和姚妙儀是我收養的孩子,因在寺廟裡養著不方便,所以託付給了大哥,如今他們兩個都長大了,若是住在家裡不方便,我會安排他們搬出去,不會動家產分毫,這個請大哥和大姐放心。”
姚大伯是個老實人,此刻臉漲的通紅,結結巴巴的說道:“弟弟——道衍,我不是要趕他們走,繼同和妙儀都是懂事的孩子。尤其是妙儀很小就幫著藥鋪賣藥問診,姚家鋪子能有今日,她功不可沒,我不會讓他們兄妹兩個空手離開的。”
言下之意,鐵定了要分家。
姚大哥和姚大嫂也表明了態度:“對對對,該分給堂弟堂妹的,我絕不會少一個銅板。”
姚繼同忙疊聲推辭,“不可不可,姚家對我們有養育之恩,我們已經長大成人了,可以自己養活自己。”
姚大嫂有些心虛,不敢和姚妙儀對視,於是對姚繼同說道:“聽嫂子的話,給你們的都拿著,將來男婚女嫁,你的聘禮、妙儀的嫁妝都要花不少銀子呢。”
姚妙儀察言觀色,總覺得不應該只是分家那麼簡單,正要試探幾句。高姚氏見不得這副兄友弟恭,互相推辭的和睦景象,冷哼一聲,說道:“喲,你們兄妹還矇在鼓裡吧?這家早不分,晚不分,非要在這個時候把你們分出去,還巴巴的貼一部分家產,你們以為是白得的?”
高姚氏故意端著不繼續往下說,鄙夷的看著姚妙儀和姚繼同,期待這兩個收養的棄兒求她,以洗昨日被汙衊偷竊之恥。
此時誰都沒有胃口吃飯了,道衍雙目微合,佛珠在指尖流淌,嘆道:“我是出家人,論理不該沾染紅塵俗世。繼同,妙儀,你們好好和家人談談。“姚妙儀和姚繼同一起站起來,對著姚大伯等人行了禮,“大伯,大哥,大嫂,這些年多虧了您的照顧,我和二哥才能活到今天,請受我們一拜。”
姚繼同說道:“分家也好,分產也罷,我們聽從便是。若有何難處或者苦衷,也不必隱瞞,我們不會怪你們的。”
自從大力長老郭陽天背叛明教,投靠朝廷。道衍要去天界寺修《元史》,姚妙儀要刺殺郭陽天,他們遲早都會離開蘇州姚家。分家對他們而言,反而是一件順理成章離開姚家的理由。
至於錢財,身為小明王的姚繼同手中掌握明教寶庫,不缺姚家這點家產。
姚大伯只是嘆氣、愧疚的看著弟弟道衍,欲語還休。
姚大哥囁嚅片刻,不知從何說起。
姚大嫂欲語淚先流,抓著姚妙儀的手哭訴道:“我們——我們也是逼得沒有法子了,姚家藥鋪的生意紅火,街坊鄰居也都是住熟了,好幾輩的交情,實在捨不得離開蘇州啊……”
原來最近蘇州府衙門的小吏經常和姚家來往,是為了督促姚家搬遷,連著家當戶籍文書,一起遷往大明都城南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