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她的死相不那麼可怖。
看著渾濁的死人眼在姚妙儀的手裡勉強閉合,宮廷女官李桃娘問道:“姚大夫不怕嗎?”
姚妙儀心生警惕,這個李桃娘是宮裡的七品典正,正好是親兵都尉府在杭州饕餮樓捉拿明教密黨成員時,搜身詢問過她的女官!
今日李典正是奉馬皇后之命,送了一套入殮的衣服和玉器給慘死的杏娘。杏娘和李桃娘都是最早伺候過馬皇后的侍婢。
杏娘出身書香,甚得馬皇后喜歡,封了五品尚宮;而李桃娘是獵戶之女,性子冷硬不討喜,至今只是七品典正。
兩人再次相遇,李桃娘總是盯著姚妙儀看,還時常出言試探。
李桃娘給親兵都尉府辦過事,不是普通深居後宮的女官。姚妙儀不敢隱瞞,連替兄從軍的過往都如實道來,李桃娘問她是否害怕,忙回答道:“回李典正的話,草民自幼學醫,已經看慣了生死。人死如燈滅,死人不可懼,活人才可怕。”
是啊,人心才可怕呢。杏娘服侍宮廷多年,卻是這樣慘烈的結局,知情之人莫不唏噓,恨鄭千戶無恥出手狠毒、恨紅顏薄命所託非人。
李桃娘以前十分嫉妒杏娘,可如今看著連全屍都不得保全的杏娘,嫉妒煙消雲散了,只剩下憐惜和憤恨。
魚膠已經完全粘合上了,姚妙儀才鬆開捏著眼皮的手,將兩片打磨成指甲蓋厚薄的白玉擱在杏娘眼皮之上。因憐惜杏娘死於非命,馬皇后賜了一套九竅玉和一對豬形的玉握。
人體上有耳目鼻嘴七竅,下體有幽門和糞門兩竅。入葬時為阻止邪氣入體,便用一套玉器塞住,嘴裡一般含著玉蟬,以表示重生。手裡握著長條形的玉豬,表示來世富庶。
姚妙儀迅速將九竅玉塞進九竅裡,一一歸位,對李桃娘點點頭,“李典正,可以裝殮了。”
李桃娘眼眶微溼,親自給杏娘擦身,塗脂描眉,換上了一套馬皇后賜給的五品尚宮服飾。杏娘是被丈夫殘忍謀害的,估計也不想夫貴妻榮,穿什麼四品誥命夫人的鳳冠霞帔入葬。
末了,李桃娘欲將一對玉豬塞進杏孃的手裡,可杏孃的手指如枯枝般僵硬蜷曲,怎麼也掰不開,姚妙儀說道:“李典正,我來吧。”
格吧格吧!
姚妙儀用巧勁掰開死者手指,將玉豬賽進去,終於完成了。
李桃娘用白醋浸手,說道:“蘇州一別,居然還能再見,我和你也算是有緣分,以後不用李典正這樣客氣的叫我,他們一般叫我李姑姑。”
宮裡對有些地位資歷的女官,都尊稱姑姑或者女先生、女夫子。
姚妙儀心想著手帕交胡善圍也在宮裡做女官,如果能夠和李典正交好,說不定能夠幫到胡善圍,便從善如流叫道,“李姑姑。”
白醋浸泡完畢,又換了清水沖洗,李桃娘擦乾了手,坐著馬車回宮覆命。
馬皇后正在御膳房裡洗手作羹湯。她和洪武帝是結髮夫妻,均出身草根,共患難,同富貴,她外柔內剛,善良溫和,寬容待人,無論朝野還是後宮都備受稱讚。
自從名將常遇春去世,政局外憂內患,洪武帝一直鬱鬱寡歡,不思茶飯。馬皇后就時常親手下廚,做了丈夫喜歡吃的菜餚,頻頻端過去勸食。洪武帝憐惜結髮妻子在廚房勞作辛苦,即使沒有胃口,也都慢慢吃下了。
李桃娘回宮覆命時,馬皇后正在做玫瑰鵝油燙麵餅,蒸籠氤氳的水汽使得廚房的視線顯得昏暗,李桃娘低頭不敢直視皇后,只看見馬皇后系在身上的藍布圍裙隨著揉麵的節奏晃動。
李桃娘交代完畢,聽到馬皇后停手,嘆息道:“當年我收留你們桃、杏、梨、梅四個女孩子。梅娘護駕英勇犧牲;梨娘嫁人生子;杏娘所託非人,含恨而亡;只有你還一直跟著我。明日杏娘出殯,替我好好送她最後一程。”
“是,皇后娘娘。”
馬皇后說道:“那個罪人已經凌遲處死了,將他挫骨揚灰,不得葬在杏娘跟前。”
“是,皇后娘娘。”
“好了,你退下吧。”麵餅擀平了,馬皇后在餅皮上刷上一層鵝油。
李桃娘囁喏片刻,說道:“皇后娘娘,您可還記得魏國公徐達當年嫡長女徐鳳失蹤一事?”
李桃娘不敢直言說當年徐夫人謝氏遇刺,導致徐鳳的失蹤。因為徐鳳的外公謝再興通敵謀反,一直是洪武帝心中的刺,誰都不敢提半個“謝“字。
豬鬢油刷在白色的餅皮上微微一滯。馬皇后說道:“當然記得了,徐家和皇上都派人找過,可是那時候兵荒馬亂的,